編者按：近期，卡內基基金會發布一篇關於我國數字貨幣的工作論文，該文認為我國的數字貨幣在跨境支付領域有很多優勢，具有發揮作用的很大空間，從而可以促進人民幣國際化並規避美國利用美元進行的製裁。該文從旁觀者的角度對我國數字貨幣進行了思考，有助於我們更加全面地認識數字貨幣的作用，我們對原文進行了摘編，供參考。
中國的思想和技術塑造了今天的世界。宋朝是第一個將紙幣引入世界的朝代，今天，中國在發展數字貨幣（CBDC）方面也走在全球前列。雖然政府發行的紙幣始於中國，但70多年來美元一直是全球貨幣體系的核心。在世界範圍內，美元被用作價值儲存手段、計價單位和交換媒介。美國維持其強大的經濟和地緣政治地位的方法之一是通過美元在全球金融體系中的霸權地位。
美元占外匯儲備的近60%。如今，世界上大多數貿易以美元結算，交易都要經過美國的金融機構。這帶給了美國一些政治槓桿，因為它有能力出於政治原因對其他國家實施單邊制裁。
中國已經穩步發展成為僅次於美國的世界第二大貿易國。 2020年，中國超過美國成為歐盟最大的貿易夥伴；2021年，中國將超過美國成為印度最大的貿易夥伴。本文認為，中國使用中央銀行數字貨幣(CBDC)將能夠削弱美國對其金融體系的影響力。數字人民幣為中國提供了一個機會，並為國際金融體系製定規則。
美元被用作制裁工具
在後布雷頓森林體系的世界經濟中，美元成為了主導經濟力量。從那時起，世界金融體係就一直以美元為中心。相比之下，儘管中國貿易規模較大，但其貨幣在世界儲備貨幣中所佔的比例較低。由於中國在貿易中所佔份額與人民幣在全球經濟中所佔份額之間的差異，中國仍然受制於其較弱的金融體系。
美國在占主導地位的支付領域擁有軟實力。通過全球銀行間金融電信協會(SWIFT)等支付渠道進行的跨境交易最終以美元結算，或者至少有一筆交易涉及一家美國金融機構。憑藉這一優勢，美國可以利用其對世界金融管道的控制，將其作為製裁工具。
美國可以指示SWIFT等機構停止被制裁國家的清算交易。儘管SWIFT自稱是“中立的全球合作組織”，但如果拒絕美國要求其進行製裁的壓力，該組織可能會面臨嚴重後果，這使得美國有權拒絕其他國家使用其支付和清算基礎設施，從而將它們與世界市場隔離開來。
一個被美國製裁的國家將被切斷現有的占主導地位的跨境支付通道。因此，它無法與世界其他地區進行貿易。一旦被拒絕使用這種基礎設施，一個組織或國家就會被孤立，並陷入癱瘓。例如，2013年美國通過了對伊朗的製裁，這導致伊朗的石油出口減少了一半，經濟迅速下滑。
美國經常將其製裁作為一種工具，以促進其在世界各地的外交政策目標和經濟利益。目前，美國有30多個金融和貿易制裁項目，這些項目對被制裁國家的經濟產生了重大影響。截至2021年1月，被美國製裁的國家包括巴爾幹半島、白俄羅斯、布隆迪、中非共和國、古巴、剛果民主共和國、伊朗、伊拉克、黎巴嫩、利比亞、馬里、尼加拉瓜、朝鮮、索馬里、蘇丹、南蘇丹、敘利亞、烏克蘭、俄羅斯、委內瑞拉、也門。同樣值得注意的是，美國的許多製裁都是單方面的，而不是多邊的，也沒有得到其他主要國家的支持。
中國走在CBDC研發的前列
自2014年以來，中國一直在研究數字貨幣。 2016年，中國人民銀行成功構建數字人民幣原型。 2017年底，中國人民銀行啟動了數字人民幣研發項目，大型商業銀行、互聯網公司和電信企業參與了該項目。 2019年5月，中國成為首個在深圳、蘇州、成都、雄安等地開展CBDC大規模試點的大國。根據中國央行在2021年7月發布的白皮書，該試點目前覆蓋長江三角洲、珠江三角洲、京津冀地區，以及中國的中部、西部、東北和西北地區。隨著中國大規模試點項目接近完成，美國、英國和印度等其他主要國家的央行仍處於CBDC倡議的研究階段。
經過兩年的測試，到2021年6月，數字人民幣已經被用於超過120萬種場景，如支付公用事業、交通費用、使用政府服務、購物等。累計開通個人錢包2087萬個，企業錢包351萬個，交易額7075萬筆，交易額約345億元。 2021年6月，整個北京地鐵網絡能夠接受數字人民幣支付。
與中國相比，其他主要央行的CBDC還處於非常初級的階段。根據國際清算銀行(BIS)對65家主要央行進行的一項調查，全球86%的央行積極參與某種形式的CBDC工作;其中一半已經通過了最初的研究，進入了實驗和試運行階段。
CBDC在跨境支付中的優勢
數字人民幣有可能成為中國不斷增長的跨境貿易中一種有吸引力的支付媒介。任何國際資金轉移的大多數問題都是由於參與這一過程的大量中間機構造成的。改進跨境支付最具變革性的選擇來自數字貨幣普及的點對點協議。
低交易成本。由於涉及代理銀行等中介機構的數量，跨境轉賬需要更新多個賬本，以及在支付信息中進行幾次通信跳轉，以進行盡職調查。這就提高了成本。根據世界銀行的數據，全球零售匯款的平均成本佔匯款總額的6.51%。在撒哈拉以南非洲國家，平均費用高達8.19%。銀行是最昂貴的跨境資金轉賬提供者，在全球範圍內，匯款的平均成本為10.73%。
CBDC可以有效地减少中介的数量，从而限制对多个连续通信跳转的需求。与传统货币相比，CBDC的主要优势之一是流动性管理成本较低。由于这些原因，CBDC具有显著降低跨境支付成本的潜力。
實時跨境交易。目前幾乎所有的實時支付系統都只在國內運行。在國內實現實時支付更容易，因為它們要求銀行只用一種貨幣結算。此外，國內結算交易所需的連續通信轉移也較少，從而使其更快、更透明。這些系統很難擴展到跨境支付領域，因為它們涉及多個參與者、司法管轄區、法規和時區。實現跨境轉賬實時交易的唯一途徑是消除中介，從而減少過度的通信跳轉。這可以通過數字貨幣實現，通過支付人和收款人之間的p2p網絡進行交易結算。比特幣和天秤幣已經利用分佈式賬本技術(DLT)，規避了跨境支付領域現有的缺點。國際清算銀行支付和市場基礎設施委員會(CPMI)在其題為《加強跨境支付:構建全球路線圖的基石》的報告中也指出，通過CBDC和穩定幣建設新的支付基礎設施和安排是改善跨境交易的潛在途徑。
數字人民幣不需要大量基礎設施。中國在人民幣國際化方面已經採取了若干步驟，而CBDC的啟動可能是一個潛在的轉折點。新的數字人民幣為建立一個可擴展的全球貿易和服務支付模式提供了機會，使資金從世界各地轉移到其他地方可能變得更容易和更便宜。
儘管數字人民幣是一種新的支付工具，但中國並不需要建立一個新的網絡。由於其數字特性，中國可以通過支付寶和微信支付錢包等現有支付平台輕鬆分發數字人民幣。這增加了數字人民幣的可擴展性，因為它可以很容易地利用現有的成熟的基礎設施。信用卡和借記卡一樣，商戶必須支付大量額外費用，比如購買PoS機刷卡，每月或每筆交易都要支付服務費用。此外，銀行卡支付涉及將消費者與銀行基礎設施連接起來，這需要在世界偏遠的角落建立實體銀行，並使人們能夠訪問這些銀行。數字支付並不需要大量的勞動力和成本。
20年前，中國基本上是一個現金經濟體;今天，中國已經一躍成為世界上最大的電子支付市場。 2018年，中國累計完成移動支付交易5328.1億筆，交易總額445.22萬億元。
在CBDC的試驗中，中國已經開始通過給用戶某些特定商品的獨家折扣來激勵其使用數字人民幣。預計未來還會有更多補貼和折扣等激勵措施。有吸引力的折扣可以極大地幫助中國民眾儘早採用CBDC。
同樣，在跨境支付方面，中國將不得不與現有的代理銀行模式以及PayPal、Diem等以美元為主導的支付平台展開競爭。為了確保數字人民幣在國際上的廣泛使用，中國可以使用一系列策略，如貿易激勵、數字人民幣債務的低利率，以及比競爭對手更低的成本等。
數字人民幣可以促進貨幣國際化
為了促進人民幣國際化，中國可以引入像CBDC這樣的支付渠道。但要做到這一點，中國必須制定出與世界其他國家交換數字人民幣的協議和機制。由於CBDC是一項相對較新的技術，沒有國際標準和設計，中國很有可能成為標準的製定者。中國人民銀行在其白皮書中指出，中國央行一直在與不同司法管轄區的監管機構、跨國金融機構和大學合作，制定數字貨幣標準。
近日，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和阿拉伯聯合酋長國央行加入了香港金融管理局(HKMA)和泰國銀行與國際清算銀行創新中心合作開展的多CBDC（m-CBDC）跨境支付項目。該項目旨在“開發一個概念驗證原型，以促進分佈式賬本技術上的實時跨境外匯支付。”它的目的是為中央銀行研究DLT、緩解目前跨界資金轉移中的某些痛點的能力創造有利環境。
在參與該項目的所有央行中，中國央行的CBDC舉措最為先進。 2020年12月，香港金管局行政總裁Eddie Yue透露了使用數字人民幣進行跨境支付試點的計劃。
中國政府支持的國家倡議區塊鏈服務網絡(BSN)計劃建立一個數字貨幣網絡。 BSN計劃與幾家國際銀行和技術公司合作,建立一個穩定的平台,該平台預計將易於使用和成本友好。
CBDC的優勢體現在更快、更低成本和實時的跨境交易，使BSN的平台成為一個極具吸引力的支付選擇。
雖然上述努力可能會給中國在標準制定方面帶來重大優勢，但CBDC的設計可能會因國家而異。雖然中國無法影響其他CBDC的設計，但它可以影響它們的交換和交易方式。中國人民銀行數字貨幣研究所所長在國際清算銀行研討會上發表講話時，提出了CBDC全球規則的建議。他特別談到了CBDC之間的互操作性、信息同步和資金流動，以幫助監管機構監控交易以確保合規。
數字人民幣跨境使用的機遇
在“一帶一路”倡議中使用數字人民幣進行交易。中國有許多途徑通過CBDC來擴大其對全球金融市場的影響力。首先是“一帶一路”倡議，這是中國主導的經濟發展倡議，重點是橫跨亞洲、歐洲和非洲的基礎設施投資。這個項目預計將為70多個國家的基礎設施相關項目注入數万億美元的投資。由於數字人民幣更快和更便宜的交易，可以讓中國有機會降低成本，並降低在“一帶一路”沿線進行跨境貿易的難度。通過目前的支付清算系統使用數字貨幣進行跨境交易，將使中國在開展業務時可以繞過以美國為中心的現有金融系統。這將使中國在“一帶一路”沿線的商業不受美國製裁的影響。
數字人民幣在貸款中的應用。 2013年至2018年，中國累計落實援助資金418億美元，其中贈款佔47%，優惠貸款佔48%，無息貸款佔4%。
中國可以通過推動積累數字人民幣儲備來償還貸款。如果轉換到中國的數字人民幣的成本很低，那麼各國將看不到繼續以美元與中國進行貿易交易的好處。使用數字人民幣作為支付貸款的計價貨幣，可以使這些交易更加透明和易於管理。
利用中國現有支付基礎設施推廣數字人民幣。目前，全球有數百萬家商店接受微信支付、支付寶和銀聯支付。微信支付在49個國家可用，支付寶也在42個國家被接受。支付寶和微信支付加起來大約有19億活躍用戶，中國可以很容易地通過支付寶和微信支付錢包等現有支付平台分發數字人民幣。這將不需要構建新的基礎設施，它可以很容易地依賴於當前的基礎設施。
中國已要求支付寶將其二維碼支付結算系統轉換為銀聯。 2020年初，PayPal也宣布與銀聯建立合作關係，此次合作使銀聯卡持卡人可以使用PayPal的廣泛網絡，並可能導致銀聯卡在目前接受PayPal的所有實體零售店被接受。在173個國家，已有超過2700萬用戶接受銀聯卡，這意味著中國已經擁有了一個廣泛的網絡，這將促進數字人民幣在世界各地的使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