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NFT成為了整個投資市場最大的焦點。今年3月，美國數字藝術家Beeple的NFT作品《每一天：最初的5000天》在全球頂級拍賣行佳士得拍出了6934.625萬美元的天價，成為在世藝術家作品拍賣價格的第三名。隨後，很多NFT數字藝術品也都拍出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價格：一副虛擬石頭畫像在8月以400枚以太坊（約合130萬美元）的價格售出；而一幅殭屍CryptoPunk作品在8月則賣出了1600枚以太坊（約合530萬美元）的高價。這一個接一個的“天價”讓人不禁讓人們疑惑：這NFT究竟是什麼？它憑什麼值這麼高的價？
何謂NFT？
所謂NFT，是“非同質化通證”（Non-fungible Tokens）的簡稱。作為一種通證（token），它是和我們熟悉的比特幣、以太坊等同質化相對而言的。
我們過去提到通證時，指的大多是同質化通證。同質化通證在性質上很類似於貨幣，每一單位的同質化通證在價值上都是相同的。以比特幣為例，按照中本聰的設計，在全部開採後，比特幣的總量為2100萬個。在使用過程中，這2100萬個比特幣中的每一個都有相同的價值——就好像每一張一塊錢的紙幣都等價一樣。
而NFT則不同。如果說同質化通證更類似於貨幣，那麼NFT就更類似於產權憑證。在每一個NFT背後，都對應著一件不同的物品，因此其價值可能截然不同。以現在“鏈圈”流行的加密貓NFT為例，它對應的是一款叫做加密貓的電子寵物。正如現實中的貓一樣，這款電子貓在血統、毛色、發育度等方面都千差萬別，因此其對應的NFT價值也相去甚遠。有的電子貓比較普通，因而價格可能只有幾美元；而有的電子貓則因為其某些形狀比較稀有，因此其價格可能達到幾十萬，甚至上百萬美元。
NFT的應用前景
NFT究竟有什麼用呢？在我看來，其最大的作用就是財產，尤其是數字化財產的確權。隨著數字經濟的發展，數字化財產在社會財富中所佔的比例開始變得越來越高，對它們進行確權的迫切性開始越來越高。但是，實踐經驗告訴我們，要對數字化財富進行確權其實並不是那麼容易。例如，我們在互聯網上經常可以看到很多非常好玩的搞笑表情包，它們的設計通常非常具有匠心，也非常受網友們的歡迎。如果按照使用量計算，這些表情包應該可以產生非常高的價值，其創作者應該可以從它們得到不菲的回報。然而在現實中，創作者們幾乎很難從表情包獲得很高的回報，原因很簡單：一旦他把這個表情包放在網上，那所有人都可以非常容易地複制和擴散，原創作者很難控制。當然，創作者也可以把這個表情包藏起來，然後和感興趣的人私下交易（事實上現在這也是一些創作者現實採用的方式），但是這樣一來，這個表情包的流行程度就無法驗證，其價值就很難得到體現。那麼，有什麼辦法可以允許這個表情包自由流通，又對其創作者的權益進行確認和保護呢？一種思路就是發行與這個表情包對應的NFT。從性質上講，這個NFT就像一張名畫的持有證書。在現實中，名畫可以放在畫廊裡面展出，觀眾可以自由參觀甚至拍照，但只要收藏者保有持有證書，那麼這個畫就屬於他，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對畫進行交易並獲取對應的收益。同樣的，在數字世界中，一旦創作者發行了與表情包對應的NFT，那麼即使這個表情包被廣為傳播，其所有權還是在他手中，他可以自由選擇對其進行交易或者持有，並從中獲得收益。
需要指出的是，儘管從目前的實踐看，NFT的應用主要還主要集中在數字藝術品領域，但從理論上看，它的應用範圍其實可以更廣。比如，現在數據的確權其實是困擾數據要素市場建設的一個難題，而NFT的引入很可能會成為破解這一難題的方案。再如，現在“元宇宙”（Metaverse）的概念正受到越來越多的人的重視。按照“元宇宙”發燒友的設想，將來現實世界中的一切都可能被搬到虛擬世界當中去。那麼，在這個虛擬世界中，人們應該如何為各種各樣的財產確權呢？ NFT或許就是最為可行的方案之一。
總而言之，可以毫不誇張地說，NFT在未來的應用前景將會十分廣闊。
謹防“捧殺”NFT
雖然從長遠的角度看，NFT具有巨大的應用潛力，但實事求是的說，在當前這個階段，其切實落地的應用還很少。事實上，除了在藝術品領域的一些應用已經落地之外，NFT的大多數應用都還在探索之中。但是，就是在這樣一個應用落地還很稀缺的時間點，社會上對於NFT的亢奮卻已經達到了一個令人難以置信的高度。在很多媒體上，NFT都被冠上了“未來經濟的基石”、“元宇宙的經濟基礎”的稱號，而“天價”電子藝術品的NFT更是體現出了市場的非理性。在我看來，這樣的亢奮對於NFT的健康發展來說絕不是什麼好事。
世界著名的科技諮詢公司高德納（Gartner）曾提出過一個著名的技術成熟週期模型。根據這個模型，在一項新技術出現後，社會上對於這項技術的期望會迅速上升。在它能夠產生現實的社會價值之前，這種期望可能會達到一個不切實際的高度。但是，隨著這種技術開始逐漸落地，人們就會發現技術的現實價值並沒有達到當初的預期，於是對這種技術的期望就會迅速回落。只有等到這項技術的應用趨於成熟，切實證明了其價值之後，人們對於它的期望才會重新回复並趨於穩定。
相關的研究證明，當社會對於技術的期望達到了那個不切實際的高點時，這項技術的發展將會達到一個十分危險的時刻。因為只要它在隨後的一段時間內不能實現符合這種預期的價值，人們就會迅速拋棄它們，而與之相關的投資、研發都會因此而消失。很多技術的發展就會因此而停滯，永遠不再有機會達到成熟的那一天。一般來說，人們對一項技術的吹捧越多、期望越大，那麼它在隨後符合人們期望的可能就越小，人們對它失去信心的可能也就越大。用通俗的話說，就是“爬得越高，跌得越狠”。
就在不久前，高德納發布了最新的技術成熟曲線（如圖）。這個曲線顯示，作為一項技術，目前的NFT已經站在了那個期望的高點上。通過前面的討論可知，對它來講，現在正是一個十分關鍵的時刻。在這個時刻，一切對NFT功能的過分吹噓、誇大，以及藉機進行的“割韭菜”和牟利行為，都會對NFT的發展產生十分不利的影響。因此，如果我們想要讓NFT行穩致遠，就要一邊務求實際，努力探索NFT在實踐中的應用；一邊保持謙遜和謹慎，堅決拒斥與NFT相關的各種投機和炒作行為。而要做到這一切，相關的企業和從業者就需要為自己劃定行為的邊界。
值得欣慰的是，現在的一些企業已經認識到了這一點。在探索NFT等新技術的同時，它們已經把行為的正當性放在了越來越重要的位置。
近日，螞蟻集團科技品牌螞蟻鏈針對NFT炒作亂象發出“嚴正聲明”，明確NFT業務“三不做”：堅決反對一切形式的數字藏品炒作，堅決抵制任何形式的以數字藏品為名，實為虛擬貨幣相關活動的違法違規行為；堅決抵制任何形式的數字藏品商品價格惡意炒作，用技術手段確保商品價格反映市場合理需求；堅決抵制任何形式將數字藏品進行權益類交易、標準化合約交易等違法違規行為，反對數字藏品金融產品化。
“炒作違背基本的價值規律，虛火上升對社會有害無益。”在NFT虛火上竄的時候，螞蟻鍊主動告知用戶NFT的真實價值，提醒投資風險，堅決打擊相關的投機行為。而通過螞蟻鏈發行的數字藏品來看，國漫、博物館館藏、公益畫作、數字火炬……，每個作品背後體現的都是IP本身的價值。
在我看來，以上這種對待NFT的態度是十分值得學習的。唯有採取這樣低調務實的態度，才能保證NFT的長遠發展；而一味的炒作和捧殺則只會斷送NFT的前程。
作者：陳永偉，《比較》研究部主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