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搶購數字藏品的年輕人

數字藏品概念來源於國外大熱的NFT。

“寶劍出來了嗎?”10月27日下午6點,離它的正式發售還有兩天,眾多個數字藏品相關的微信群裡已經在焦急討論中。半小時後,寶劍的預覽圖在平台上放出,有人將截圖發進群裡,人群興奮了,開始圍繞寶劍的清晰度、發行數量等情況進行“估價”。這款寶劍統一售價19.9元,他們估的,是其日後的升值潛力。 10月29日當天中午,有人備好了加速器,有人甚至開玩笑要跑到信號塔附近準備開搶。數分鐘後,失望的人湧進了群,交流他們的失敗心得,“60多萬人搶1萬把劍,太難了。”

這個場面似乎與任何一個限量產品發售現場無異,但不同的是,他們搶的是一款虛擬的線上數字藏品。這款由湖北省博物館授權推出的“越王勾踐劍”數字藏品共1萬份,上線不到半分鐘即售罄,衝上微博熱搜榜。數字藏品概念來源於國外大熱的NFT。 NFT (Non Fungible Token) 是一種區塊鏈上的技術標準,NFT商品依靠區塊鏈進行交易,它的最大特點在於其唯一性,不可複制。令人驚訝的是它的商業潛力:今年,一張拼貼jpg圖被佳士得拍出6900萬美元。

藝術家Beeple 拍出約6900萬美元的NFT 作品《 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列入全球“在世藝術家”成交作品價格榜單第三名藝術家Beeple 拍出約6900萬美元的NFT 作品《 Everydays: The First 5,000 Days》,列入全球“在世藝術家”成交作品價格榜單第三名

隨著今年加密圈NFT概念的火爆,在國內,阿里、騰訊、微博等大廠也相繼推出自己的數字藏品,比如支付寶推出的數字藏品,基於螞蟻集團的區塊鏈發行,每個數字藏品都映射著特定區塊鏈上的唯一序列號,不可篡改,也不能互相替代。自今年支付寶6月上線第一批數字藏品以來,就有人試圖進行高價轉讓交易,這是被官方禁止的。目前,根據支付寶上的相關規則,用戶在持有數字藏品滿180天后,可進行好友轉贈,但不得用於炒作、場外交易或任何商業用途。

但這沒擋住小部分人的狂熱。 10月29日中午,成功搶到“勾踐劍”的人第一時間就將帶有自己專屬收藏編號的收藏證截圖發到了同好群中,引來一片羨慕之聲,很快有人打探轉讓意向。

自今年NFT概念的火热以来,围绕它的事件充满了巨额的资金交易与奇观现象,国内的数字藏品热也很大程度上来源于这些财富想象——在一个去中心化的新平台上,每个人都有可能成为定义规则的那个人。然而,根据一个网络科学家对一个叫Super Rare的网站(一个著名NFT数字艺术买卖平台)的测算,大的集团、收藏家主导艺术市场的情况实际上非常显著,大部分艺术品都在少数投资者手中。那么,对普通玩家来说,在泡沫和奇观背后,一件虚拟艺术品本身的吸引力究竟在哪里?这些虚拟的,只能用手机查看的藏品,与他们个人生活而言究竟有着什么样的互动关系?我们与蚂蚁链上的几位玩家聊了聊。

一個值得補充的細節是:目前在螞蟻鏈上發售的數字藏品定價大都在9.9或19.9、25.9元。

一種普通人可接近的藝術收藏體驗:

“回到童年集郵的快樂”

高某,90後,自媒體從業者

來自溫州的小高始終對沒搶到越王寶劍的事情耿耿於懷。他告訴我,“越王勾踐劍”體現了當時短兵器製造的最高水平,被譽為“天下第一劍”,也被稱為“越王寶劍”。現在,他每天都要點進支付寶,打開螞蟻鏈粉絲粒入口,看一看最新使用人數,他發現,自勾踐劍發布後,一個多星期內,這個應用的使用人數從60萬漲到百萬。群友們分析著:以後,當用戶越來越多,藏品的發行數量可能會大幅增加,到時候前面搶的,就是稀有品了。

他是今年10月初“入坑”的,當時螞蟻鏈用戶數才幾萬,“非常好搶”。他認為,這種數字藏品價格比較便宜、技術操作門檻也較低,不像國外的NFT,還需要用虛擬貨幣購買。對他而言,數字藏品給他帶來了一種較親民的收藏機會。

小高向我提及他的上一次收藏經歷——集郵。上小學的時候,他沉迷於他家附近的一個郵票店,省下的零用錢都花在了這上面。人的生活方式在幾十年間發生飛速變化,他的那本厚厚的郵票薄早就不見了,“所以慶幸我有數字藏品”。

作為互聯網發展下成長的一代人,1990年生的小高很快就接受了數字藏品概念,“如果你真的去買實物古董,還需要一個專門的收藏空間,還要擔心潮濕、被老鼠啃、被偷走,真實的文物藏品還得有知識儲備門檻——你會擔心買到假貨,而虛擬藏品都沒有這種煩惱。”

數字藏品《星空花語》數字藏品《星空花語》

小高挑選藏品一般先看發行數量(看珍稀度),另一個就是看眼緣,以及背後的文化價值。天貓聯合隱形眼鏡品牌Moody推出的數字藏品“星空花語”,是一朵電子花從一個透明圓球裡旋轉出來的動態作品,他覺得很有科技美感,第一時間就花138元買下。買完,他才發現自己購入的商品其實是一款真正的美瞳鏡片,數字藏品是商品的贈品。於是他把美瞳送了朋友,自己留下了數字藏品。

一件人人都能下載觀賞的圖片,到底有什麼花錢購買的必要?他對我解釋,“它是有不可分割性的,它有數據,能證明這東西是你的,這就像房子的一張房產證。”

他一直記得小時候在課堂上聽過的越王勾踐“臥薪嘗膽,三千越甲可吞吳”的故事,但那畢竟只是書本上的東西,“跟你沒有半點聯繫”。而現在,擁有一件數字藏品,“一點開,這個東西就會顯示出你的名字”,這種“證明”,給了他一種像收藏真實的文物一樣的快感,它源自一種人類最原始的佔有的慾望,“你擁有了它,就跟它和它背後的古老歷史、英雄人物,都建立了一種聯繫。”

目前,他擁有40多個藏品,平時閒下來的時候,他會打開螞蟻鏈,放大、縮小這些藏品,觀看細節。如果是3D作品,還可以旋轉觀賞。通過3D技術,人可以極近距離地看到一把3D“越王勾踐劍”上的紋路、寶石、刻字,“差距僅僅是無法觸碰而已”。

他很少會向身邊親友提及自己的收藏——事實上,許多數字藏品愛好者只能與同好群分享這種快樂。要判斷一個人能否接受數字藏品,很大程度上取決於對方的網絡經驗,以及對互聯網的認知——比如,他的父母一直經營批髮店為生,他曾經勸他們開網店,但他們始終沒聽進去。因此,父母至今不明白他在手機上忙活的這些是什麼。

“普通人也想收藏齊白石、吳昌碩”

何某,90後,食品類電商經營者

雙11期間,小何特別關注的是數字藏品是一把小提琴。它是一款虛擬樂器,點開後,會播放由一位小提琴家演奏的貝多芬片段——這段音樂只有搶到手的人能點開聽見。這是由天貓超級品牌日製作發布的首個天貓雙11限定數字藏品,小何想,這也算有紀念意義。小提琴只有1111份,小何估計自己肯定是搶不到了。 11月11日的中午11點11分,發售時間剛到,同好群中已經一字排開出現成功購得者發來的購買截圖,小提琴在幾秒鐘內售罄了。

“元宇宙”概念剛興起時,何某就在自己的原來微信名上加了三個字,“元宇宙”。懷著對互聯網電商的熱愛,他大學一畢業就來到了杭州,開起了淘寶店。在杭州,由於相關產業的集聚,人們對新鮮技術的感知都稍早一些——他記得,幾年前,在國內大部分地區都還用現鈔支付時,這裡就率先普及了電子支付。今年,隨著元宇宙概念的火熱,許多區塊鏈、主打元宇宙概念的相關產業的公司在杭州率先駐紮下來。

小何的藏品:吳昌碩作品《神仙福壽圖》,共發行6000份小何的藏品:吳昌碩作品《神仙福壽圖》,共發行6000份

他從2011年就開始關注比特幣了,那時比特幣價格還很低,但他一直沒有買入。國外的公共區塊鏈平台“以太坊”上的NFT,他也關注了很久,但那些以西方潮流文化為基因創作的藝術作品,他總覺得理解不了。直到螞蟻鏈的出現,他發現自己很容易就能在這裡找到自己感興趣的虛擬藏品——重點是,一頓奶茶的錢,就可以買到“齊白石”、“吳昌碩”了。

事實上,很多NFT玩家事先都沒有傳統藝術品的收藏經驗,這使得收藏對他們而言成為一種平易近人的快樂。支付寶上的數字藏品將“藏品”的範圍擴張到了泛文化概念——科幻、文物、遊戲、運動等一切文化主題,都可以被IP化,做成藏品。每天,何某都能在這裡發現自己感興趣的內容。最近,受到這股創業熱潮的鼓舞,他也找了幾個朋友一起,準備試水數字藏品生意,一名他喜歡的老藝術家很快答應了他的合作邀約——沒想到這名老藝術家也了解“元宇宙”,他很興奮地向我分享了這個消息。

他從2011年就開始關注比特幣了,那時比特幣價格還很低,但他一直沒有買入。國外的公共區塊鏈平台“以太坊”上的NFT,他也關注了很久,但那些以西方潮流文化為基因創作的藝術作品,他總覺得理解不了。直到螞蟻鏈的出現,他發現自己很容易就能在這裡找到自己感興趣的虛擬藏品——重點是,一頓奶茶的錢,就可以買到“齊白石”、“吳昌碩”了。

事實上,很多NFT玩家事先都沒有傳統藝術品的收藏經驗,這使得收藏對他們而言成為一種平易近人的快樂。支付寶上的數字藏品將“藏品”的範圍擴張到了泛文化概念——科幻、文物、遊戲、運動等一切文化主題,都可以被IP化,做成藏品。每天,何某都能在這裡發現自己感興趣的內容。最近,受到這股創業熱潮的鼓舞,他也找了幾個朋友一起,準備試水數字藏品生意,一名他喜歡的老藝術家很快答應了他的合作邀約——沒想到這名老藝術家也了解“元宇宙”,他很興奮地向我分享了這個消息。

“在我的影響下,

我父親最近有點著迷了。 ”

葉某,遊戲開發,80後

葉某是NFT的老玩家了。在公共區塊鏈平台“以太坊”上,他擁有3、40個NFT,在支付寶數字藏品平台上,他則擁有近60個。他在廈門一家遊戲公司做程序開發,作為一名互聯網技術愛好者,剛接觸區塊鏈時,他就注意到了NFT資產。目前,他買的最貴的NFT價值1個以太幣,他入手時,1個以太幣相當於1千美金,現在,幣價已經漲到4千多美金了。

在一家全球最大的NFT平台上,他也和公司的美術同事一起做NFT(同事畫圖,他來鑄造),定價很低,在0.02到0.05以太幣左右。在以太坊上,人們最關注的通常是那些動輒售價上百元人民幣的作品,比如“加密朋克”系列,相比之下,他和他的民族趣味的作品毫不起眼。每當極偶爾地賣出一件作品,葉某會特別高興,然後與這名美術同事一起喝個小酒慶祝,這種時候,能賣出多少錢似乎變得沒那麼重要了——這對他們而言,更像一種漫漫虛擬世界中的文化交流。

在他看來,螞蟻鏈上的數字藏品其實不算真正的NFT,這種由國內各大平台推出的數字藏品,都基於各平台的聯盟鏈,而非國外NFT的公鏈,不能自由流通。為防止炒作,國內目前不允許交易,只允許轉贈,許多想通過囤積藏品日後賣高價的人都在期待政策放開,而老葉始終覺得,即使人們不能通過這個手段獲取財富,但建立一種虛擬世界裡的收藏習慣,也是大勢所趨。

“它不只是一張照片,它會在區塊鏈(特別是公鏈)上永遠保存下來。只要人類不滅絕,它就會在。”

就像一名真正的收藏家,現在,每天晚上下班到家,把孩子哄睡後,就是他的陳列室徜徉時間,他會打開手機,仔仔細細地放大、縮小,“摩挲”他的每一件藏品。

在這些統一的、低定價的藏品中間,我們怎麼判斷每款藏品的珍稀程度?他談到,如果是在國外的以太坊上,人們會通過交易市場數據等多種渠道來判斷其最新市場價格,而在國內,這主要依靠一種大眾共識——根據作品的IP、發行公司、發行數量、製作水平等等綜合判斷分析。

現在,每到大熱藏品發售時間,他會讓父親、妻子一起幫忙搶。 “在我的影響下,我父親最近有點著迷了。”他笑道。向家人解釋數字藏品時,他會摒棄那些艱深的專業詞彙,只將其解釋為“一種數字化的藏品”,沒想到早年就是集郵迷的父親很快就接受了,現在,每天中午,發售時間一到,父親也蹲守在手機前了。

················

在這個圈子裡,收藏愛好者、互聯網極客、純粹的投機者兼有,相比實體收藏品,決定這些藏品價值的是更摸不著邊際的因素——比如,與這個行業有著千絲萬縷聯繫的政策、產業動向,這成為他們茶餘飯後最熱衷的話題。他們都對180天后,轉贈放開後會發生的變化一無所知——但至少,即使“虧了”,損失也極低。事實上,這種搶購藏品的體驗為他們帶來的,既有社交貨幣的作用,更重要的是一種樸素、原始的收藏快感——就像集郵一樣。

“為什麼數字化的世界是年輕人所迷戀的?因為它是一個沒有中心,沒有集權化的高度自由的空間。”燃麥科技創始人及潮流藝術創作者於皛分享了他的看法。他是一名80後,“我也在不停地學習中”,他說。 “未來的年輕人將越來越能接受虛擬世界的設定,他們是出生就在原生態的數字世界裡的人。”

商業金融新聞網站Real Vision的創始人Raoul Pal也曾談到這一點,他認為,年輕人們正在想的,是“如果你不能贏得比賽,那就改變比賽規則”。他這樣形容美國已經邁入30歲的千禧一代年輕人,“現實中的他們負債累累,他們比過去70年裡任何一個時代的30歲年輕人都要窮。這些年輕人都被我們(年長的、社會規則的製定者)辜負了,當他們可以製定自己的規則時,他們為什麼要遵守我們的規則?”

基於元宇宙的概念設想,今年,國內首個超寫實數字人AYAYI作為數字藝術家與天貓合作,聯合8個品牌,推出了8個數字藏品。這些作品均以液態金屬為設計靈感。在與Burberry合作的作品《數字精靈》中,小鹿的一半身體液化成了流體金屬,這半邊液體金屬象徵的是數字化世界,而另一半實體的身體,則像徵著現在的物理世界。這兩種元素將在畫面上不停地發生著交互——這寓意著兩個平行的空間在不斷產生相互影響。在與五糧液的合作上,團隊則基於算法運算出了一個畫面:一道金色和一道銀色的粒子在天空中由細變粗,在緩緩的流動中形成了一瓶酒的形狀。值得注意的,還有一款駛入虛擬世界的汽車——那是現實世界的小鵬汽車在虛擬世界中的分身:在飛馳的過程中,車身上的液體金屬向後飛濺,在天空中留下其飛行的軌跡。

圖源:《上載新生》劇照圖源:《上載新生》劇照

創作團隊相信,在未來,每個人都可以有自己的虛擬空間,每個人都可以通過可穿戴設備,很輕易地進入虛擬世界,並使得虛擬物品能很方便地交互在現實世界裡。在那裡,每個人都可以在虛擬空間裡展示自己的車、包、服裝,與收藏品,這是我們的物質世界之外,一片尚待開采的具有無盡想像空間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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