撰文：Jingyi，雲起方達創始人、LD Capital Advisor
「勇敢些，把神的意思釋告我們，不管你知道什麼。我要對宙斯鍾愛的阿波羅起誓——那位你，卡爾卡斯，在對達奈人卜釋他的意誌時對之祈禱的天神——只要我還活著，只要還能見到普照大地的陽光，深曠的海船旁就沒有人敢對你撒野。沒有哪個達奈人敢對你動武，哪怕你指的是阿伽門農，此人現時正自詡為阿開亞人中最好的雄傑！」——《荷馬史詩》
14 世紀-16 世紀，歐洲曾經發生過至少166 場大規模亡國滅種的戰爭，平均每次戰爭的延續時間超過8 年，平均每年都有超過兩三場戰爭同時展開，延續時間超過8 年的戰爭有15 次之多。從公元1500 年開啟大航海到1700 年工業革命前夜，在這200 年期間，歐洲有95% 的時間都處於戰爭狀態。歐洲各國為了打贏一場接一場的戰爭，平均每年必須將高達80% 以上的財政收入用於軍事開銷。戰爭資本主義的出現，對西方文明以及全球經濟格局的形成開始產生深刻影響。而根本原因是在地域擴張和人口兼併為主要增長模式的時代，暴力槓桿的經濟效益最大，城邦制國家需要更強權政府的保護去對抗暴力，在持續百年的英法之戰中，英國霸權崛起，英語至今成為全球知識和商業交流的主要語言，亞伯拉罕平原的的勝利，為美國革命的成功搭建舞台，印度成為至今說英語人口最多的國家，財富的不斷流入為工業革命提供燃料。強權政府以及世界霸權的角逐成為各大經濟體的主要邏輯。
然而今天人類已經從工業時代演變到信息時代，社會結構和經濟增長的邏輯發生了根本改變，暴力的成本和收益在下降，方式在改變。人類的根本衝突已經從大國霸權變成了高度發展的技術生產力與有限的資源之間矛盾。星際探索外拓資源和促進生產關係更高效的進行資源配置是人類正在探索的路徑和解決方案。在信息時代，網絡經濟體必將蓬勃發展，孕育出更先進的組織和個體形態——NETWORK STATE( 網絡國家) 和TSI(The sovereign Individual 主權個人)。
火藥武器和航海技術的重要性已經被遠程通訊和高通量計算所替代，十五世紀晚期，是一個至暗時代，也是個絕望的年代，但這並不是歷史獨一無二的存在，在所有的變革來臨之前，社會的動盪與不安是必然產物。而今天，贏家通吃的競爭模式、強權政治的長臂管轄、高成本的分工協作、大規模生產的遷移，都會面臨改變。改變已經開始並會加劇，基於以下背景與事實：
市場效率有效於權力分配
在馬克思主義和製度經濟學看來，資源配置的決定因素不是市場，而是製度安排中的權力結構。制度和資源配置是兩個主要的內生變量，而不同集團的權力是製度變遷中的主要因素，其中權力的來源包括政治制度下的合法政治權力和資源配置狀態下的實際政治權力，本質上就是經濟權力。正是權力的分配決定了經濟制度、資源分配和經濟增長率。
我們可以輕易的發現該觀點的前置假設具備兩個條件，一是權力的強大和穩定，二是經濟增長的增速。而當今世界，各國政府負債和赤字、增發貨幣轉嫁成本，經濟增長找不到出口，全球進入存量博弈時代。權力的保護和槓桿作用減弱，在考慮風險成本和偏好因素之後，資源早晚會選擇向具備更高配置效率且稅收友好的市場流動。
政府財政支出負擔高企
以美國政府為例，自1990 以來的三十年間，只有1999 年和2000 年美國聯邦政府財政收支略有盈餘，其它的28 年里美國聯邦政府財政收支都是財政赤字。未來九年間（2022 年-2031 年）美國聯邦政府綜合財政收入預計將保持3.45% 的年均增長率，到2031 年美國聯邦政府財政收入將達到5.957 萬億美元。與此同時，這九年間聯邦政府綜合財政支出預計將保持3.88% 的年均增長率；到2031 年美國財政支出將達到7.812 萬億美元。根據這一測算，2031 年美國聯邦政府的財政赤字測算將達到1.855 萬億美元。 （數據來源美國國會辦公室）在網絡經濟興起的背景下，可以預見財收入的稅收能力還將進一步下降。
壟斷加劇和資本投入集中化
壟斷和集中是工業時代發展的結果，規模經濟催生了現代的巨無霸企業。 20 世紀以來由於分工的標準化和可拆分，設備和產業規模迅速飆升，有效的規模經濟使得產業迭代和替換門檻提高，產品週期相對較長。我們看到了中美兩國在各自的紅利時代，經濟增長過程中出現了相對穩定的市場局面和企業盈利模式。然而隨著社會發展和市場的成熟，公司要進一步發展規模或是結構性轉型，對固定資本的投入要求也會越來越高，這必然導致生產效率的僵化。而在信息時代，信息技術降低了設備投資成本，縮短了產品週期，迭代更快，競爭加劇。
複雜性超越了原始性
世界發展到今天，已經成為了一個極其複雜且精密的龐然大物。
達爾文的進化論提出生物通過「基因變異」和「自然選擇」進化，認為這種變異是隨機的。但是隨著現代生物學的發展，研究發現，生命體是以生物分子為基礎一個複雜的循環反饋系統，形狀改變受到各種因素的影響。在這個系統中，雖然一切有跡可循，但我們可以預見其複雜以及算法的精密與龐大。而社會的發展，又是由無數的生物體與物質世界構建而成。
在《隱秩序：適應性造就複雜性》中復雜系統科學的代表流派聖菲研究所分析了城市、人體免疫系統、中樞神經系統、生態系統，發現這些系統雖然具有迥異的細節，但存在如下共性： 面對變化，系統顯示出協調運作性和持存性。這些特性依賴於廣泛的相互作用、多種元素的聚集，以及適應性或學習。這些如經濟系統、因特網、胚胎各自面臨的如貿易平衡、計算機病毒、出生缺陷等挑戰從機制上看有許多相似之處。
小到一顆灰塵，大到浩渺宇宙，只有不依賴中央權威控制的自適應複雜系統，將會是生命力最長久的先進系統。而接下來的一切，只會更加複雜。
萬物歸一的數學本質
歷史上世界格局和地緣政治的演變，根源來自暴力極其槓桿作用的影響。而信息時代對於暴力和防治的原始衝突，基於財產保全的邏輯，在0 和1 構建的世界裡，利用數學特性就可以解決，而數學是最嚴密的科學。雖然數學本身是等價對稱的，但是在等號兩端的資源消耗是不對稱的，例如質數相乘和因式分解。這個本質特徵，已經開始了主導網絡經濟的塑造，不對稱密碼算法（RSA）和橢圓曲線加密技術（ECC）也使用了加密證明構建了今天加密世界財產保全的基礎。加密聖經《主權個人》在90 年代明確預見了這一可能性，高通量計算發現的這一特性，導致新的經濟模式將會出現，它將更多地依賴自發的適應機制，而更少依賴有意識的決策以及官僚機構對資源的配置。以保護為首的新體系，將與工業時期以強制為主導的舊體系截然不同。
基於以上背景和事實，我們可以清楚的看到改變發生的必然性，同時可預測：不依托強權政府和管轄體系的網絡國家會出現，TSI 將會興起。
正如前文《荷馬史詩》所描繪，在諸神的年代，神與人共同生活在一起，外形並沒有差異。然而天神的生產力和智力處於巔峰狀態，對於資源有更多的分配權，屬於眾神的奧林匹斯山神秘莫測且豐饒富裕，但普通勞動民眾卻難以抵達。人類精神文明起源最早的想像，或許就是我們的終極形態。在並不遙遠的將來，強大的TSI，和那些受支配的普通人生活在同樣的物理環境中，但他們卻同時處於一個更加獨立的網絡空間，就如同希臘神話裡宙斯的子女，享有自己獨特的文化和體系，議會與王權不能觸達。這些TSI 將掌握更多的資源，並且超越於強權之外。在新的世界裡，有一套獨立、合理高效的配置系統和共識規則。隨著這一天的到來，一切都將重構。
TSI 的定義，不僅僅限制於某個單一的自然人類，應該包括能體現完整自由意志和獨立意識的所有集合。因此，TSI 可以是一個自然人，可以是一個高度緊密的組織，也可以是一套通過邏輯統一的賬號身份集合。物理消亡的人類個體，只要能在網絡空間將所有歷史數據統一融合，並且能通過算法模擬和程序實現代表個人意志的邏輯，理論上， TSI 在網絡空間就不會消失。而這也將成為人類歷史上第一次，脫離物理限制，在數字世界裡實現永生的開始。
Chat-GPT 的出現，會加速封印的解除，摩爾法則下算力的提升，都會召喚出亞里士多德描述的「會說話的工具」，而他說的工具是人，在我們接下來的世界裡，這個「工具人」指的是能交互、執行、甚至自我學習和提升的所有應用程序。
這一切將引起巨變，對整個社會造成深遠的影響，包括且不限於以下方面：
1、全球定居的數字遊民
未來的身份形式在網絡空間植根成長，並在此基礎上延伸出相應的社交和階層，具備自下而上的屬性，與作為系統性強制產物的國籍有著根本不同。數字遊民自由選擇定居地和離岸註冊地（如需要），但不同的是，他們有進入或退出的選擇權，不會支付高額的強加的稅負，換句話說，政府在物理空間提供的保護，是數字遊民的可選服務，他們是政府的客戶，而不是統治對象。而這些早期的數字遊民中，會有一部分回流到現實世界，繼續成為公民，另外一部分選擇並適應了這種全新的身份和模式，成為真正的TSI，在網絡國家持續建設，積累更豐厚的財富和資源。
2、網絡經濟並不會得到普遍歡迎
個體解放和自由，從來就不是人性共同的需求，也不是所有人都希望在下一場遊戲中成為贏家，厭惡風險尋求庇護和歸屬感，仍然會是大部分人的心態。面對未來的不確定性會激發人的不滿，而對當下的不滿總是伴隨著懷舊的情緒出現。最懼怕新事物出現的，可能主要來自於目前富裕國家的中產階級，他們會感受到人工智能,區塊鍊等技術在信息時代帶來的威脅，而這部分群體非常龐大。同時，目前社會結構里金字塔頂端的大部分人，也會不滿於TSI 的新自由，會站在道德和輿論的高度進行抨擊。
3、大國政府資源配置和稅收能力顯著下降
尋求權力保護的必要性下降，資金和財富個體會將資金轉移到更優於市場化配置且稅收友好的管轄區，並且可隨時撤離，稅收能力的下降會導致西方政府利用極權手段壓製網絡經濟。最近發生的CFTC 起訴幣安和之前SEC 將除BTC 以外的所有加密貨幣定義為證券，接下來還會有更嚴厲的措施和手段。
4、大型組織解體，原有分工被打破，工作形式和職能改變
臃腫低效的平台組織大幅裁員，不再有「活少錢多」性價比高的工作。工作的僱傭形式趨於項目制、時長制、工作量製，不一定是組織內的某個職位。極致和傑出個體的勞動回報超過以往任何時代。
5、人工智能和加密技術是天平的兩端，互相滲透和影響，制約和平衡
Chat-GPT 是資源集中後優化效率的極致體現，加密技術是去中心化的基礎技術，好比天平的兩端，任何事物都是在矛盾中發展和平衡的，而將來的商業模式創新，會在兩極區間裡進行取捨。
6、賽博空間商業體和超級TSI 出現
元宇宙、DID、DEFI、Gamefi、等等今天出現的應用，最終會通過各種protocol 和跨鏈橋交織而成的信息網絡連接流通，形成一個賽博空間商業體。超級TSI 在這個空間裡掌握超級資源。
7、認知和思想等於個體財富能力，網絡經濟成為最龐大經濟體
到2025 年，網絡經濟的參與者將數以百萬計。認知和思想在信息爆炸的年代會成為稀缺的寶貴資源，他們中間將會出現很多個比爾·蓋茨，未來30 年最偉大的經濟現象，是網絡經濟，而不是金磚四國。
網絡經濟體的存在，將由於更高效的資源配置和淘汰機制，自適應的自下而上的複雜系統，加速自我成長和迭代，其蓬勃發展必然導致新的組織形態和商業模式出現，網絡國家應運而生，獨立存在於體系之外，但與現實世界又會有機融合，成為一個獨特的龐大的經濟體。而Digital Nomads（數字遊民）和TSI 是這個經濟體的主要組成。
預判未來從來就不是件輕鬆的事情，嘗試著去勾勒未來的模糊的影像是為了更多的看清當下，在加密世界的商業發展和賽道投資，有可能出現以下幾個方面的趨勢：
1、基礎設施、協議和應用層的界限會打破
由於應用產品的開發門檻和用戶偏好的不可預測，應用賽道競爭往往更激烈，目前生態位也相對弱勢。今天大基金往往更偏向投資基礎設施和公鏈，同時也導致了這些賽道的估值奇高，資源過於集中，但產出效率低下，畢竟不是所有的公鏈都能在短期內完成生態的搭建。在賽博商業空間，未來更多的一種可能是，解決用戶需求某些痛點的產品，可能本身就是一條開放開源的協議，甚至就是L1 本身, 例如特定應用鏈的出現。而所謂「胖協議，輕應用」的意思是基於功能屬性的區分，而不一定是技術架構。應用一定是迎爆網絡經濟體量的終極武器，沒有應用場景的基礎設施是沒有意義的。而基礎設施的不斷完善例如L2 為應用的開發降低成本，提升性能，兩者是相輔相成的關係，甚至在某些場景可以合二為一。
2、基於全新範式的用戶應用場景
從2017 至今，我們看到了無數的應用形態出現，但至今沒有出現大規模用戶的產品，一方面是時間和周期的因素，另一方面是因為新的商業形態還在形成的過程中，創業團隊要具備非常深邃的思考能力，才能基於底層需求進行構建，這無疑是個巨大的挑戰。基於之前分析，儘管用戶的體驗需求和產品形態還不能確定，但是在網絡空間和賽博商業的大趨勢前提下，我們基本可以預測這幾個方面：基於技術構建內容的工具平台、 新型契約關係下的網絡構建、跨鏈身份和社交，去中心化交易的便利和資產保全，網絡國家治理，等等。很慶幸看到ChainIDE 作為開發者構建智能合約的平台，已經有7 萬多dapp 基於其前後端搭建和部署；而通過Ethsign 簽署的合約已經超過18 萬份，以這一新型契約關係為基礎的商業基礎設施Token table 也測試網開始上線。這些都是以解決痛點需求為切入口，提供平台與底層設施的產品形態，雖然這些數字在今天還微不足道，但是隨著新時代的到來，預計2025 年會出現爆發式增長。
3、在原生加密空間之外，會出現與現實商業結合的中間層
不是所有人需要完全的自治，以及具備自我財產保全的能力，但是基於傳統金融爆雷和貨幣超發的預期，仍然會在加密領域進行一定的資產配置。現在的中心化交易所就是承擔了這個職能，同時會吸收更多流動性入場。未來會出現同等生態位但是功能更豐富的夾層應用，商業模式以延續原有互聯網需求為主，但是在支付和內容上，會與加密網絡空間產生更多連接。
最後，站在時代的交叉路口，眺望遠處，我們已經看到若隱若現的奧林匹斯山峰上，諸神正在醒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