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來源:藍字計劃
圖片來源:由無界AI 生成
7月13日,伊隆·馬斯克正式宣布成立人工智能公司xAI,並將親自領導11人的核心團隊。
其中最顯眼的骨幹,是三個多月前就在挖角的伊戈爾·巴布甚金(Igor Babuschkin),此人在DeepMind供職時,是星際爭霸AI模型擊敗人類世界冠軍的AlphaStar項目骨乾之一;在受僱於OpenAI時,是ChatGPT項目成員之一。
除了DeepMind與OpenAI雙料前員工巴布甚金外,xAI的現團隊中有三人來自DeepMind、三人來自谷歌研究團隊、一人來自OpenAI。
這可能是命運最恰當的安排:要不是馬斯克的特殊做派,AI界頭兩號重量級玩家DeepMind和OpenAI都有機會姓了馬,世界首富也不必另開小號來問鼎AGI(通用人工智能)了。
01 跟谷歌創始人翻臉
2022年11月底ChatGPT面世以來,馬斯克在公開場合只說過一句好話:“如今AI真是越來越好。”
從此之後,他以周為單位,頻頻拋出“AI是人類最大危險”觀點與“OpenAI太不對”的責難。
坊間戲稱:馬斯克命裡與AI相剋,跟哪家AI企業打交道就會得罪誰,每每結交最早,卻次次無緣。
DeepMind被谷歌收購,機緣也發生在馬斯克的私人飛機上,但卻埋下了他和谷歌創始人拉里·佩奇友誼破裂的根子。
DeepMind的起家與立基之本,是從較易實現的強化學習方向入手,來改善AI玩電子遊戲的效率。
DeepMind早年開發出的AI產品,在玩《彈球打磚塊》(Breakout)和《小蜜蜂射擊》(Space Invasion)都能勝過人類玩家。
2013年中,DeepMind把AI玩《彈球打磚塊》的演示視頻發給所有天使輪投資人——給金主爸爸們交業績兼追加籌錢。收到視頻的人,包括Paypal的聯合創始人盧克·諾賽克(Luke Nosek)與馬斯克。
諾賽克在馬斯克的私人飛機上和機主聊DeepMind的小視頻時,剛好在場的佩奇也聽見了,產生了收購DeepMind的想法。
佩奇並不是擦耳朵聽八卦就要買公司的人,在他還主政谷歌時,大舉進軍AI行業的方針已經定下。
2012年底,谷歌買下了AI界泰斗辛頓(Geoffrey Hinton)的公司DNNresearch。 2013年,佩奇在南太平洋的一個小島上與當時的谷歌高管團隊開會,現場表示“咱們要大搞AI”(Let’s really go big)。按與會人的說法,當時大家都驚得“倒退了一步”。
在此時點,讓佩奇得知DeepMind的成就,收購如水之就下、勢所必致。佩奇帶當時的谷歌技術部門首腦阿蘭·尤斯塔斯(Alan Eustace)等人飛赴倫敦與DeepMind團隊見面之後,DeepMind的創始人之一登尼斯·哈薩比斯(Demis Hassabis)也帶同事飛到谷歌的加州總部面商。
在不斷互動中,收購的前景越發明朗了。
谷歌的AI開發者們認可了DeepMind的成就貨真價實,而且強化學習正好補上了當時谷歌AI研發版圖的缺口。
而哈薩比斯也發現谷歌的技術實力和財力都難以抗拒:谷歌自研的Torch軟件能大幅改善寫AI代碼效率,並且這種千億資產量級的公司一旦把注意力投向只有幾個博士的小公司,小公司就面臨要么僱員全被高薪挖走、要么公司全盤被買走的現實。未來的路徑選項既已鎖定,自然要選更優厚的那條。
2014年初,谷歌以4億英鎊(約合當時6.6億美元)的價格,壓倒Facebook出價,買到DeepMind。這筆交易金額排進了2014年全球初創公司收購金額前十。
但在此前,馬斯克攪合進來了。
2013年底,馬斯克在最後時刻發出收購DeepMind的提議,但輸給了谷歌。據知情者稱,馬斯克想要引導該實驗室的研究,並向同事們和DeepMind的人表示,佩奇不是監督打造先進AI的可靠人選。
考慮到當時景況,馬斯克此舉真是太奇葩。
2013年初,特斯拉Model S因係統故障頻發、傳感器設計落後而銷量低迷,特斯拉因此處於破產邊緣。 4月的第一周,馬斯克已經要找佩奇救急,懇請老友拿60億美元出來收購特斯拉,其中50億美元要馬上給到工廠,自己只求能繼續領導公司8年或者到第三代車出廠。若無2013年一季度特斯拉有1100萬美元盈利,緩解了破產危機,馬斯克已然自顧不暇。
上半年還在求老友搭救自家的產業,下半年就背刺老友、說老友水準不可靠。世界首富的作風實在令人瞠目。
2015年7月18日晚,馬斯克夫婦在加州開辦的宴會上招待佩奇。酒足飯飽深夜中,席上的人們又聊起了AI可怕與否,馬斯克堅持AI很可能變“終結者”,佩奇則認為對AI報有偏執懷疑會阻礙技術進步、或反而讓各國軍方成為AI研究領先者。
馬斯克當時使勁跟佩奇抬槓,要老友展開講講為啥放心AI不會變“終結者”毀滅人類。佩奇被槓得冒火,撂下一句“你這物種主義者(specieist)”走人。
馬斯克做人這麼厲害,果然沒了朋友。今年4月在上福克斯電視台專訪時,馬老闆承認“佩奇已經和我不再是親密的朋友了。”
回想當年,馬斯克去灣區總會發電郵找佩奇蹭房住,佩奇也在TED Talk上公開說:“我要是被公交車撞死,家產不捐給慈善組織,全捐給伊隆。”唉。
02 從OpenAI成交量鋪蓋
因為DeepMind與老友反目後,馬斯克再因為OpenAI創業跟拍檔反目。
作為知名創業家,馬斯克以性格百折不撓、堅毅不拔舉世聞名,然而這種性格也是剛愎跋扈、目中無人的另一種表述。
若是創業從未成功過,那這種脾氣還不見得會有滋長。但馬斯克創業大落後屢有大起,難免會堅定“天下唯餘一人”、“我所在行業怎麼能不聽我指揮”的信念。 “聯合創始人”在這等人眼裡只是僱員、不是搭檔,只是下屬、不是同儕。
2015年,馬斯克與山姆·阿爾特曼(Sam Altman)共同創立OpenAI,旨在與穀歌和DeepMind打對台。 2018年,馬斯克離開OpenAI。
在ChatGPT爆火後,OpenAI的現員工與前員工不再沉默,紛紛給商業媒體放料。馬斯克其實是攤牌奪權不成,被從創業搭檔到普通員工的整個OpenAI團隊一致摒棄的。
有媒體從涉及馬斯克的法律訴訟公開證據文件中扒出,至遲到2017年,馬斯克仍視OpenAI為值得出力的里程碑式成就。
他在手機短信裡跟弟弟金博·馬斯克(Kimball Musk)說:“OpenAI和Neuralink(注:馬斯克創立的神經科技和腦機接口公司)對人類的美好未來都至關重要。直覺告訴我,花在它們上面的時間比例應大幅提高。”當時這兩家連辦公室都是馬斯克在舊金山租的同一間。
OpenAI除了名字是馬斯克取、啟動資金由馬斯克籌以外,現在的“GPT之父”、首席科學家伊利亞·薩茨克維爾(Ilya Suskever)也是馬斯克用力從DeepMind挖來。
按世界首富的說法,薩茨克維爾曾為是否跳槽到OpenAI猶豫多次,當時DeepMind的CEO哈薩比斯與馬斯克兩邊較勁說服,最後是馬斯克畫餅功夫技高一籌,才有了之後薩茨克維爾擔綱GPT系列與DALL-E系列大模型的故事。
然而有OpenAI的前員工爆料,表示當時的馬斯克既不懂行又躁急,為OpenAI設定了不切實際的研發時間表,要求在此之前一定要做出通往AGI的重大突破來,否則單位的信譽掛不住。馬斯克當時還在OpenAI內部天天做調查,想知道員工認為何時可以做出AGI來。
創始人裡有這麼一位,單位內部已經很糟心了。要是這位還對其他創業搭檔發動逼宮、要求大權獨攬的話,此君最終結局便不難想見了。
|馬斯克與巨富同儕不約架、只牽手擁抱的場景,只會發生在AI虛構的圖片裡
2018年初,馬斯克就做了這事:向其他聯合創始人要求完全控制、親自運營OpenAI,理由是OpenAI的研發進度已落後於谷歌。
在馬斯克逼宮前,OpenAI作為非營利組織,沒有首席執行官,也沒有正式的管理架構,2017-2018年員工50人左右。雖然是小公司,但山姆·阿爾特曼與格雷格·布洛克曼等創業拍檔一致拒絕馬斯克的表態。
逼宮結果人盡皆知,2018年馬斯克以“迴避利益衝突”為公開理由退出OpenAI,之後就是漫長的對OpenAI各種抨擊。
利益衝突不能說沒有,畢竟馬斯克離開時順手把技術人才安德烈·卡帕斯(Andrej Karpathy)挖去特斯拉負責AI和自動駕駛部門。但OpenAI前員工爆料說當時單位內部沒人相信這個是主因,馬斯克在OpenAI的臨別緻辭也因重複此藉口,在當時的OpenAI員工中反響很糟:公司裡連老闆們一起算也就52號人,你糊弄誰呢?
諷刺的是,馬斯克從OpenAI下野反而成了GPT面世的遠因。
馬老闆一開始是OpenAI的財務支柱,許諾會讓OpenAI完全獲得早期支持者承諾的10億美元注資。此承諾即使在馬斯克離開後仍未取消,但實際到賬金額一直有爭議,2023年馬斯克在本人推特上稱到位了1億美元,但有信源說實到不足5千萬。
錢不夠永遠是刺激降本提效的動力。 OpenAI的研究者轉用2017年谷歌開發的Transformer模型作為發力方向,就是因為Transformer模型的適用性更寬、並行計算效率更高、衍生模型的GPU加速效果更好,簡而言之,成本效益比更高。
即使馬老闆離開了OpenAI,他和山姆·阿爾特曼的過節還是難消。按知情者說法,2023年初,馬斯克私下告訴阿爾特曼,自己將開辦與其競爭的AI項目。阿爾特曼先是斯文有禮地祝馬斯克一切順利,然後皮里陽秋地戳一句:不理解加增一個項目怎麼能消除馬斯克對AI發展過快的擔憂。
2023年來,OpenAI的單位行為,和阿爾特曼的個人言辭,都表示出老同事們被馬斯克深重地得罪了。
3月下旬,OpenAI董事會成員希馮·齊莉絲(Shivon Zilis)離任,原因就是作為跟馬斯克生過一對孩子的前女友、現兼Neuralink公司高管,齊莉絲繼續在OpenAI董事會,會產生利益衝突。
與此幾乎同時,阿爾特曼在接受播客採訪和出席各種場合時,直說馬斯克是個“混球”(jerk),“他在研發運營上是我的導師……但他的做派我一點都不想仿效”。
|世界首富近期做派的抽樣:“扎克伯格是個龜男,我建議咱倆比比誰鳥大。”
能把公開形像一向斯文安靜的阿爾特曼氣到爆粗,馬斯克可謂舉世一人。能得此成就,也不只是過去的宿怨,世界首富在加增嫌隙上努力很大。除了日常的言語責難OpenAI外,馬斯克本人在OpenAI總部的亮相也有作用。
2022年11月底,馬斯克旁觀ChatGPT成就的私下反應,據說是“暴怒”(furious)。 12月初,馬斯克宣布撕毀在他收購前推特與OpenAI就有的數據訪問權限協議。
2023年初,阿爾特曼請馬斯克到OpenAI的舊金山總部面商,試圖解決分歧。馬斯克人是到了,不過不止他和他的保鏢隊伍,還帶了尚在學步的幼子和他的保姆。
當會議室中OpenAI員工演示推特如何能兼容ChatGPT時,馬斯克和保姆在輪流把孩子放在腿上顛動撫慰。在跟更多OpenAI員工談話時,馬斯克復述了一遍他的“世界為數碼模擬”觀念,然後離開。
儘管在場者稱馬斯克態度溫和,但世界首富的做派更近於暴發戶還鄉而非合作洽談。這要是能消除積怨,那就見鬼了。
03 “頂配”新歡,難圓舊夢
管不了DeepMind和OpenAI,馬斯克現在總算能管到自己的獨有企業xAI了。那他會率先造出AGI來嗎?按現有資料看,有希望,但並不很大。
馬斯克旗下企業做AI的經驗的確是業內頂流,但優勢都是分解的、單方面的。 “道場”超級計算機、D1訓練芯片、FSD算法、“擎天柱”人形機器人,單論性能參數,雖非世界第一,但都與頂級競品比肩。
不過AGI的特殊點,是在“通用”,也就是通行處理各種模態的輸入數據、各種質性的獨特難題,這才是“通用人工智能”能夠比肩人智的特點。然而馬斯克現有的優勢恰恰不在此。
比如D1芯片的架構是為特斯拉自動駕駛量身定做,用在通用多模態大模型上就會顯得內存帶寬受限。大模型與自動駕駛算法的片上通信、片上存儲器和片外存儲器需求組合有很大差異。
特斯拉的算法處理視覺圖像的輸入數據表現夠好,但效果也就限於將圖像數據轉譯為空間矢量數據、再以此做出自動駕駛系統的動作決定。基於Transformer的大語言模型和多模態模型需要與此極不同的代碼架構。
“擎天柱”人形機器人可以在2023年的視頻展現直接沿用FSD算法的動作,那是因為機器人動作與自動駕駛系統的數據量與模型著重點都在周邊物理環境的感知與導航上。
然而由於技術天花板,要以低能耗、高精度與高速度低延遲完成這些動作,特斯拉算法只能適用在物理尺寸極受限的車型與人形機器人上。簡而言之,特斯拉算法開不了卡車,也開不動多臂大型機器人。
即使xAI標榜的理念,也並不是獨家的。 xAI的老闆和骨幹們都表示,現有的大語言模型只是高端差分統計學應用與相關性模仿引擎,xAI要讓人工智能模型能夠發現新知新見、挖礦人所不止的事實,而非僅重複仿效訓練數據中的內容。
然而Meta的人工智能研究部門靈魂人物“楊立昆”(Yann Lecun)的“世界模型”構想在三年前就表示幾乎一樣的見解。 6月14日在論文中公佈的I-JEPA模型已經開始試用有關世界的背景知識、而非周邊像素數據,來補齊圖像的缺失部分。
所以xAI雖然能藉用特斯拉的資源、獲取推特的數據,有確切的優勢。但在完成願景上,既有競爭對手的進度已經有可見的領先。摘取AGI桂冠的競技場上,群雄逐鹿的態勢短期內不會改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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