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文來源：未來科技力
作者：薛良Neil
圖片來源：由無界AI生成
靴子終於落地，在中國市場私下裡窸窸窣窣已經傳了大半個月的美國出口管制新規終於正式露出廬山真面目。
和普遍傳言一致，新規定進一步收緊對中國的晶片出口，在改變了評判口徑，更多以算力作為標準（而不是去年的頻寬參數）後，幾乎目前所有的高性能晶片都被一網打盡。
甚至包括了英偉達的消費級遊戲顯示卡RTX4090，它的算力與位寬乘積（TPP）儘管只有不到2700，但平均晶片面積能力（PD），也就是美國商務部所謂「性能密度」（performance density ）剛好落到出口管制清單3A090b次高效能晶片的判斷區間中，這意味著英偉達即使向遊戲玩家賣顯卡也同樣受到限制。路透社引述美國官員的原話是，最強大的消費級晶片訂單同樣需要告知商務部，即使它是用在筆記型電腦上的。
甚至，即使性能比管制標準略低一些的晶片，出口前也需要通知政府。
這意味著所有高效能晶片都受到限制，包括先前對中國市場特別開發的AI晶片，例如英偉達特供版A800、H800，最新推出的L40S，AMD推出的MI250和尚未在中國正式投入使用的英特爾Gaudi2 。
儘管市場已經有所預期，但新規定的嚴苛程度仍然讓人震驚，16號晚些時候，一份有關英偉達內部最新情況的截圖在微信群中傳播，在這一未經證實的內容中，英偉達催促任何有意願購買H800的人在17號零點之前下單。
寒意遍佈整個AI領域。
精準刀法背後
美國商務部顯然是有備而來的，除了明確以算力作為標準來一把尺子衡量到底外，新規還在出口國家限制名單（有近20個國家位列其中）、半導體製造設備出口許可等方面設置了更多障礙，同時把壁仞、摩爾線程等公司列入所謂「實體清單」中。
甚至，很快商務部還將啟動一項流程，限制中國獲取雲端算力——全球最大的雲端服務廠商也幾乎都是美國公司。
因此，簡單總結就是，出口管制新規雙管齊下，既全力防止中國從第三國取得晶片，也防止中國取得製造先進晶片的能力。
這項毫無道理又歇斯底里的政策，反應了美國近乎病態的對華態度。實際上，就在這個政策醞釀階段，美國媒體層出不窮有關中國芯片的各種戴著有色眼鏡的報道已經塞滿了頭條，而商務部長雷蒙多在評價華為手機（它是在雷蒙多訪問中國期間發布的）時用的字叫「深感不安」。
這些滑稽的鬧劇彷彿都是在為這項政策的出台預熱。儘管新規還有30天公示期，但預計不會有任何變動，雷蒙多更表示，管制規定將至少每年更新一次，可見美國是打算把長臂管轄的路走到底了。
對這項異常嚴格的新規定，業界和政界有著不同的解讀。
代表著美國99%晶片企業的半導體工業聯盟SIA在公開聲明中表示，“過於廣泛的單邊控制會損害美國的半導體生態”，翻譯成通俗的話來說就是，SIA覺得政府的手伸得太長了，儘管所謂國家安全已經成了美國新的政治正確，誰都可以在這個羊頭下面賣狗肉，但SIA認為這麼嚴格的政策將導致海外客戶「轉向別處」。
然而美國國會裡有些人卻覺得這樣的政策力度還不夠，眾議院外交委員會主席Michael McCaul在參與巴以衝突聽證會的百忙之中還發布聲明，要「繼續保持警惕」以防止中國人規避這些本來就無理的限制。
還有熟悉半導體產業的分析師表示，出口限制沒有包含技術轉移和與第三國協同的條款，這將是一個巨大的「漏洞」。
可見，美國的政策制定者和不少敲邊鼓的人，真的在一本正經的擔心不是所有國家都像美國一樣病態瘋狂。
英偉達們的集體失敗
如果說針對這項政策本身，尚有正反兩方面不同意見的話，那麼有一件事是確鑿無疑一邊倒的，那就是晶片企業在遊說上的失敗。
顯然，英偉達和其它每一家企業都沒有從任何積極角度影響商務部政策的製定，某種程度上講，他們同樣措手不及。
例如英特爾的Gaudi2晶片，7月初它在北京舉辦了聲勢浩大的發布活動，當時英特爾負責人工智慧業務的執行副總裁Sandra Rivera表示過，Gaudi2符合美國的出口管制政策，而彼時合規的辦法是把內部互聯的以太坊介面由24個減少到21個，也就是說在Gaudi2的算力能力方面，中國版和國際版沒有差別。
現在新的出口管制規定恐怕會打亂英特爾的整個部署，讓英特爾本來就已經難看的業績雪上加霜。
原本因為大模型浪潮不可一世的英偉達同樣如此，來自中國區的收入一直穩定佔據其總收入的約四分之一左右，現在這部分業務充滿變數。英偉達給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提供的監管文件中解釋了相關政策對其銷售能力的影響，包括對幾乎所有受歡迎晶片的限制，英偉達在監管文件中特別提到一點，儘管英偉達可以幫客戶申請出口許可，但它無法保證這些許可會被批准或及時妥善處理。
晶片企業在這次政策制定中的弱勢地位由此顯露無遺。這讓人驚訝，要知道在美國晶片企業和網路公司一樣，是政治遊說領域的大玩家，《晶片法案》中政府的扶持政策和資金很大程度上都會流入最大的幾家晶片公司——這常被認為體現了晶片公司在國會山莊的影響力。
現在這種影響力至少在出口管制領域已蕩然無存。商務部的消息一出，英偉達股價一度重挫8%，顯示出人們普遍的悲觀預期。
有業內人士形容，能讓不可一世的英偉達輸的很慘的，原來就只有美國政府了。
圓形監獄與武器化依賴
晶片領域的分工協作一度是全球化經濟的典範，而這種世界各個經濟體廣泛深刻的互聯一度被認為將造福全球。
然而全球化並沒有讓世界變得更“平”，相反產業鏈的分工協作最終讓這種生產要素的自由流動變得中心化了起來，美國以其強大的經濟和科技實力在中心化的過程中佔據了主導位置。
而現在，美國正以國家安全的名義全面濫用這種主導地位。喬治城大學的政治學家Abraham L. Newman把這種濫用稱為weaponized interdependence，中文可以叫做「相互依存武器化」或「武器化依賴」。
龐大而複雜，牽一發動全身的全球供應鏈會因為某一兩個關鍵節點（chokepoint）而受到全面動搖，換言之，誰掌握了關鍵節點，並通過泛化的國家安全理念來將其用於戰略目的，誰就擁有近乎無限的權力。
Abraham L. Newman在介紹「相互依存武器化」這個概念時，把它和英國著名功利主義哲學家邊沁的Panopticon effect 圓形監獄效應聯繫了起來。站在監獄中央的觀察員可以看到所有的囚犯在做什麼，從而確保自己的安全地位不會動搖，這正是美國由來已久的慣常操作。
911後，反恐成為國家安全的主題，時任美國國家安全局局長的Michael Hayden就曾公開表示，要在間諜活動中運用美國的所謂“主場優勢”，因為美國在電子通信領域佔據主導地位。聯邦調查局局長Chris Wray也說，要防範外國實體在電信網路中取得權力地位所帶來的風險，正是基於這種邏輯，華為被美國全面封鎖。
現在，所謂「國家安全」的新戰場來到了尖端晶片領域。
寫在最後
據說，國內主要的人工智慧和大模型玩家已經訂購了超過50億美元的相關晶片，這部分訂單面臨的風險尚不確定，在那份英偉達內部最新情況的截圖中，30天新規的公示期被視為一個緩衝期，以加快晶片在中國市場的交付。
當然，這些只是權宜之計，最根本的出路還是全面提升國產晶片的能力。實際上這也是包括英偉達在內的企業代表和SIA不斷向所有人強調的：對中國的封鎖將會導致中國別無選擇，只能提升自己的晶片能力。
對中國來說，先進晶片的設計和製造已經不是一選題，而是必答題。
目前市面上和人工智慧算力相關的國產替代晶片中，華為昇騰生態尚有一戰之力，許多國內涉及大模型訓練推理的公司都或多或少使用其解決方案，甚至許多大模型在演算法階段就盡量適配多種硬件，以規避地緣政治帶來的各種風險。但從全局來看，目前國產晶片的能力還遠遠無法匹配市場如飢似渴的算力需求。
方興未艾的百模大戰顯示了中國在大模型領域的強大實力，這是中國科技發展不能錯過的重大趨勢，芯片卡脖子的問題最多只是延宕了我們的速度，但絕不會徹底撲滅人工智能的星星之火。
凡是阻礙你的，最終會讓你更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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