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案例引入
幣圈玩家A在場外出售虛擬貨幣USDT，在轉出USDT（或稱為「出U」）時出現了點小意外。依A的描述，當買方B微信轉帳8萬元（或稱「出金」）後，A作為賣方應將1.1萬枚USDT轉給B。收到8萬轉帳後，剛睡醒的A大意了，腦袋沒有閃，嘴裡念著8萬、8萬，就下意識地打開冷錢包輸入“80000”，左手右手一個慢動作，緊接著又刷了個臉，就把8萬枚USDT轉出去了。據A感慨，當時很快啊，啪的一下就轉過去了，根本來不及斷網回撤。當介面顯示成功出U高達8萬枚時，A才一個激靈反應過來：喵的出U轉多了！ A當即聯絡B，希望把多轉的USDT追回來。可是B這玩意兒根本不講武德，欺負A這樣一個90後的幣圈老同志，收U後立刻把A拉黑玩消失。 A多方打聽，才找到B的部分個人資料。現在A找到曼昆律師，詢問能否起訴B把誤轉的USDT要回來。
律師收到這則案例後，在震驚之餘、共情之後，覺得A先生轉錯帳的遭遇很有代表性。我們認為，出U時誤轉了，既可以透過主張虛擬幣交易無效，也可以透過不當得利起訴或侵占罪自訴，請求返還多出的USDT。
下文主要圍繞上述兩種返還策略展開分析。
02 曼昆律師分析
策略一：主張虛擬貨幣交易全部無效，請求返還交易相關財產，即透過全盤否定的方式重新回到未出金、未出U時的狀態，以避免損失。
根據中國人民銀行等十部會聯合發布的《關於進一步防範和處置虛擬貨幣交易炒作風險的通知》（以下簡稱「十部會通知」），虛擬貨幣不具法償性，不應且不能作為貨幣在市場上流通。虛擬幣相關業務活動被定性為非法金融活動，包括法幣與虛擬幣之間的兌換業務、虛擬幣之間的兌換業務等相關活動，都被認為非法金融活動、被堅決予以取締。
司法實務中，涉及虛擬貨幣的買賣合同，也常被法院認定為無效。法律行為無效，並不意味著沒有法律後果。根據《民法典》關於無效民事行為的規定，交易雙方應當返還交易相關的財產；財產不能返還的，應當折價補償；在交易相關財產之外還存在其他損失時，則根據各方過錯分別擔責。
但是呢，儘管虛擬貨幣交易經常被認定為無效，但要求全額返還財產的訴請能否獲得支持，則存在不確定性，可謂“玄學”。實務中，法院對於虛擬幣投資相關財產返還的處理並不一致。
以炒幣投資款的退返為例，目前法院主要有三種處理態度：①支持全額返還；②支持部分返還以及③投資者自擔風險、法院不予支持退賠請求。
以上三類判決處理結果，在司法實務上均數量可觀，可謂平分秋色。因此，在採取主張涉幣交易無效的訴訟策略時，要充分考慮法院、法官對涉幣案件的裁判傾向。同時，更需要據理力爭，主張交易各方應同時、全額、雙返。即虛擬貨幣交易無效後，各方的財產狀態應恢復原狀，一方返U、一方返金；而不能依據《民法典》法律另有規定條款與十部會通知，得出炒幣行為無效、由投資者自行承擔損失的結論。具體的案例與分析，詳看過往文章《投資虛擬貨幣有糾紛，投資款能否退還？ 》
因此，主張虛擬貨幣交易相關的民事活動無效，可以重新恢復原有的財產狀態，以避免損失。但是，鑑於司法判定的不確定性，交易無效時若想獲得全額退返，需要考慮裁判傾向並加以專業論證。
策略二：以不當得利起訴或侵占罪自訴，請求返還誤轉的USDT，此時要在虛擬財產受法律保護上用力，避免就虛擬幣交易問題議論過多。
上述案例中，A有權以不當得利為由，要求B返還誤轉的USDT。就多轉的USDT，買方B沒有法律理由佔據，賣方A有權要求其返還誤轉的USDT或者支付對價，如果買方B不願吐出來，那麼A還可以就誤轉的USDT以侵占罪向法院起訴，主張追究B的刑事責任。
此時要注意的是，在立案與訴訟中不要自找麻煩，要緊扣誤轉的USDT主張權利，千萬不要就雙方無爭議的虛擬幣交易多費口舌。尤其要避免給法院留下這樣的印象：交易虛擬幣時U轉多了，其中交易虛擬貨幣行為是有效的，僅針對誤轉的USDT要求返還——本來單單主張誤轉部分無合理依據，即可要求返U；如或明或暗地夾雜著虛擬幣交易有效的主張，等於是在按著法院承認虛擬幣交易行為是有效的。鑑於目前法院基本上不認可虛擬幣相關交易的有效性，上述這種六根手指搔癢的訴請反而會壞事。
相反，僅就誤轉的部分主張返還，而對虛擬幣交易避而不談、刻意淡化，甚至明確表明雙方對此並無爭議，如此就能較大限度地減輕裁判壓力，讓法官僅僅需要針對誤轉的部分作出判斷：虛擬幣雖然不是法定貨幣，但作為虛擬財產卻是得到法律認可的，因此對於虛擬財產的錯誤交付，與實體財產的錯誤交付一樣，應依法予以返還。
就像現實中虛擬貨幣被搶被盜被騙，追回後應當物歸原主一樣，誤轉的虛擬幣也應當返還給所有者，即法律對於虛擬財產的保護不是虛設的。
總之，訴訟中要在虛擬財產受法律保護這一點上用力加碼，持續發力加10086那種，千萬不要在「虛擬貨幣交易活動」的效力問題上爭辯個急頭白臉、辯得有來有去。訴訟策略選擇不恰當，可是會一著不慎、全盤皆輸的。
需要強調的是，要想把USDT追回，即使僅就誤轉的USDT起訴，由於誤轉的部分是發生在出U過程中，畢竟還是虛擬貨幣「相關」的活動，因此法院也可能以此為由，不予受理、駁回起訴或判決各方自擔風險。此外，如果不是多轉USDT了，而是多打錢了，相比於追回虛擬幣，追回多轉的錢，聽起來就比較順耳了，此時在立案受理上可能會容易點，但仍會有上述訴訟風險。
綜上，透過不當得利起訴或侵占罪自訴，直接要回誤轉的USDT，在立案時可以談誤轉USDT的事兒，但絕不能談買賣交易USDT的事兒：USDT作為虛擬幣，不可以作為法幣在市場上流通，相關活動屬於非法金融活動。但是，USDT作為虛擬財產，有資格作為受法律保護的對象，如果被盜、奪、搶、騙了，所有權人可以基於物權要回來，畢竟誤轉操作不屬於十部委通知中禁止的「虛擬貨幣相關業務活動」。因此，涉幣類糾紛立案時，要將誤轉的USDT這部分從雙方的交易中「切割」出來，才能提高案件被受理的效率。這種「切割」就是告訴辦案機關：先前交易雙方情投意合的部分是願打願捱的，是完全符合「自擔風險」的行為，是案件處理時應該被略略略的地方。但後面誤轉的部分，就例如A這樣將虛擬財產誤交他人的「手殘」行為，就不屬於十部委通知中禁止的相關活動，換言之，你們得管上！
03 曼昆律師建議
1.幣圈有風險，交易需謹慎。建議在正規的場內櫃檯交易，雖然小貴，但有保障，場外或線下交易就會有被搶、被騙的風險。風浪越大魚越貴，但也容易翻船。出U或出金轉帳時，要慎之又慎。就算不能喝點105度的燙水冷靜下，有條件還是嚼個益達或是炫邁清醒清醒。寧吃過頭飯，不說下頭話，不做頭事。
2.出U時不慎轉多如何要回？要麼一竿子到底，主張整個交易無效，要求雙方各退各的，透過回到原點的方式避免損失；要麼僅就誤轉的USDT的部分主張不當得利返還。那種既主張誤轉的USDT應退還、又同時主張虛擬幣交易合法有效的「夾生飯」操作，還是少做為好。
3.涉U轉錯帳戶的追回，難，但不是沒有希望。鑑於虛擬貨幣相關業務的複雜性，更需要專業人士與辦案人員積極進行有效溝通。律師永不承諾必勝，但是法律與幣圈複合型的專業人士，兩手抓、兩手硬，才能左右開弓，為客戶爭取到更大的權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