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所周知，在JPEX和HOUNAX詐騙案之後，香港在虛擬資產交易平台的監管上很是謹慎，不論是從資訊披露還是廣告宣傳上均有覆蓋，頗有「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之感，竭盡全力保證投資者的利益。
但身處業界的大家也都知道，堵不如疏，公眾認知不提升，離案交易所滿地跑，在釣魚鏈接、熟人傳銷、盜號操作無處不在的加密圈，跑路這件事並不少見。
就在日前，又一家交易平台在香港成功斂財，上演了一出“空城計”，這次的操作更為離譜，動拳不動嘴——直接提錢跑路。 2月23日，聲稱總部在香港的加密交易所BitForex在其熱錢包中提取了近5700萬美元後徹底消失在公眾視野，而用戶，再也無法登入訪問自己的帳戶。
這次的監管機構，似乎又晚了一步。
01.BitForex提桶跑路，上演人到樓空
2月23日，總部位於香港的加密交易所BitForex突然暫停提款，而在此前，該平台以進行錢包及網站維護為由使得用戶提現延遲。就在同一時間，其被鏈上偵探ZachXBT 監測到在交易所停止處理交易之前，三個BitForex熱錢包出現了約5650萬美元的加密貨幣外流。
2月26日，該交易所的網站也正式關閉。使用者無法登入自己的帳戶，也無法載入網頁，開始在社群媒體上尋求協助。然而，BitForex的X平台帳戶在2月21日以來就已不再更新，而在其官方Telegram頻道上，多個用戶發布消息稱其帳戶無法輸入，儀表板也不顯示任何資產。該群組擁有23413 名成員，目前有超過1000 名用戶在線上等待交易所的回應。據小道消息稱，Bitforex電報頻道的管理員之一Hazel_BitForex 已刪除個人帳戶。
BitForex官網已無法打開，圖片來源：BitForex官網
儘管平台官網已無法進入，但根據LinkedIn 上的揭露，大眾仍能找到許多公開資訊。 BitForex 平台總部位於香港，聲稱擁有600萬註冊用戶，並有51-200名員工，在德國、愛沙尼亞、新加坡、馬來西亞、菲律賓和其他國家均設有團隊。而根據香港公司註冊處的信息，該公司於2018年註冊成立，註冊地點於香港北部新界的葵芳地區。實際上，其早年曾以幣夫網這一中文名稱在大陸活躍過一段時間，後來因監管而退回至海外地區。在該公司發布的新聞稿中，也列明了幾個相關的營業地點。而從營業地點來看，最終事實只有四個字──人去樓空。
在此特援引DL news的駐港記者Callan Quinn經實地走訪註冊地與營業地後的報道進行說明，不同於加密企業密集註冊在市中心，或紮堆在科學園以及數碼港，該企業反而坐落在距離市中心約40分鐘的地鐵荃灣區的終點站，住宅區葵芳屋村附近的大連排工業區內。
BitForex所在註冊地點，圖片來源：Callan Quinn
據註冊地現場的工作人員表示，其公司主要提供虛擬地址供旨在設立香港辦事處的中國大陸企業使用，目前已服務數千家企業，在公司網址上均有列明，BitForex也僅僅是其中之一。 BitForex 還把公司秘書的地址列在拐角處的另一個處——工業綜合體二樓的D/3公寓樓上的辦公大樓，不出意外，此處也並無人在。
最後一個相關地點則在相對繁華的旺角，儘管由於住戶不在而難以進入，但辦公大樓門口散落的信件與包裹對應著不同的公司名，可以推測，該地址也不過是虛擬地址服務之一。谷歌地圖應證了這一事實，地圖顯示不只BitForex一家企業使用了這一地址。
地址都是虛假偽造，而宣稱的數百名工作人員早已不翼而飛，無疑不在昭示這是一起有預謀的騙局。暫停提款發生在平台執行長Jason Luo離職一個月後，這也讓用戶認為這就是拿錢跑路的開端，因為據文件顯示，Jason是公司唯一的股東和董事，現居住在深圳。
實際上，先不論詐騙手段如何，該平台也已不是首次出問題，多地金融監管機構都對其進行過警告聲明。早在20年10月，馬來西亞金融管理機構證券委員會（SC）就將BitForex列入未授權警告名單。而在2023年4月，日本金融廳(FSA) 也曾指控BitForex 違反該國的資金結算法，英國金融服務管理局也披露稱，BitForex交易所一直在未經註冊的情況下在該國開展業務。
但這似乎不影響平台運營，在退出上述地區後，23年9月，BitForex就稱自身為全球市值領先的加密貨幣交易所之一，每日交易量約為26億美元。根據CoinGecko數據，2月22日至24日期間，該交易所的交易量從25億美元下降至10億美元。目前已無數據機構記錄追蹤該平台，但有趣的是，早在19年，BitForex就被Chainalysis 曝光過交易數據造假，指出平台真實流動性僅為其報告交易量的1/800，造假比例讓人瞠目結舌。
BitForex交易量下降迅速，來源：CoinGecko
02、海外群體覆蓋，線索千絲萬縷，證監會終發聲明
監管一如既往般姍姍來遲。
3月4日，在暫停提款超過一週後，香港證券及期貨事務監察委員會（證監會）發佈公告告誡民眾，提防一個宣稱以BitForex名稱運作的虛擬資產交易平台，其涉嫌虛擬資產詐欺行為。 BitForex沒有獲證監會發牌，也沒有向證監會申請牌照，以在香港經營虛擬資產交易平台，證監會已將其列入可疑虛擬資產交易平台警示名單。
同時，香港證監會再次告誡投資人提防在不受規管的虛擬資產交易平台上買賣虛擬資產的風險。如平台終止運作、倒閉、遭駭客入侵或出現任何資產被挪用的情況，投資者或有可能損失在該平台上持有的全部投資。
香港證監會列出的可疑平台，來源：香港證監會
但在之前，證監會列出了14家可疑虛擬資產交易平台警示名單，名單並無BitForex。就在2月29日，證監會宣布虛擬資產交易平台申牌截止，共有21家平台提交了申請資料，根據條例規定，在該日期前未申請牌照的交易所須在2024年5月31日前結束在香港的業務，無牌經營屬刑事罪。或許這也是壓垮BitForex交易所最後一根稻草的原因。
相較於先前詐騙更多針對港人，縱觀X平台的發言，本次交易平台消失似乎牽扯了更多海外群體，眾多海外人士發起受騙人電報群進行聲討與追踪。而進一步追踪，OMI這個代幣被頻頻提及。
X平台上多位海外OMI持有者詢問BitForex，來源：X平台
根據官網揭露，OMI是基於區塊鏈NFT以及數位收藏品的交易平台ECOMI的生態幣，該代幣僅在4個交易平台上上線，分別為OKX、BitForex、Gate和AscendEx，其中，又尤其以BitForex為主要集聚地，數據顯示，該交易所持有OMI總供應量的7%。因此，本次交易所的跑路，對OMI的部分持有者而言影響顯著，X平台上針對此的追訴也最為激烈。但從幣價來看，該幣種似乎並未遭受影響，現報0.001083美元，7天內上漲29.20%，不過要是對比最高的0.008美元，顯然跌了不止一星半點。
在事件發生後，ECOMI在X平台的官方帳號立刻給出了回應，表示已經開始嘗試與當地政府聯繫，並積極聯繫交易所，但沒有任何更新可提供。對此，也有部分持有者認為該機構或與交易所有所關聯，原因是其把大部分市值與生態放置於BitForex上，同時也有人稱當局正在介入展開調查，原因是OMI相關項目在事件後關閉了電報群並進行了人員調整與變更。但從目前的資訊來看，似乎並無直接資訊點名該機構與交易所跑路的相關關係，證監會也未提到相關項目。
無獨有偶，一家22年就已倒閉的香港交易所Atom Asset (AAX)也於最近有所動作。據Beosin團隊追踪，沉寂426天后，AAX交易所錢包開始活動，分批次轉移了7400萬美元大額資金至其它地址，嘗試躲避AML工具的識別和監控。 AAX曾經是香港最大的加密交易所之一，儘管前執行長Thor Chan 和董事會成員梁浩明已於22年因詐騙被香港警方逮捕，但其創始人仍然身份不明，且攜帶價值2.3 億港元（合2941萬美元）的用戶資金和持有交易所錢包存取權限的私鑰，現處於在逃狀態。由於事件發生的巧合性，也有人推測兩大交易所創辦人或許有所關聯，但也多是猜測，並無實質證據。
03、監管的問題？還是最壞的結局？
種種事件的發生，再度讓加密和證監會湧上風口浪尖。
但從事實來看，僅從金融監管來看，香港已然是全球領先級別，而對於加密監管，由於嚴苛的牌照化許可和可投資幣種的局限性，《亞洲周刊》更是發文表示認為香港監管過度保守阻礙創新彈性。
其次，證監會作為證券監督性機構，本就難以在詐騙事實發生前介入調查，其也並無該類權限，僅有在收到投訴後以聲明形式發布警告或配合警方行動。香港以全球遐邇聞名的金融之都，其優良且寬鬆的營商環境對所有企業開放，眾多離岸機構來此註冊，若一一查詢，難度也如同大海撈針。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香港民眾對於加密領域的認知顯然不夠充足，前科資訊眾多的交易所，竟也有號稱的600萬客戶，不論數據真假，仍是讓人難以置信，但或許也正是由於資訊差，本次詐騙案才會涵蓋眾多的海外群體。
當然，也並非說證監會毫無責任，一個可疑的交易所蹦蹺了快6年，期間也有多家機構曾對其進行過報道和其他地區金融監管方的聲明，而監管本身卻毫無反應，這也無疑折射出香港的過度寬容與監管忽視。
從影響來看，這次平台事件遠不如JPEX影響深遠，後續處理跟進如何尚難追踪，但新創始人能否搜尋到、贓物能否追回，以目前來看，仍是疑點重重，而最差的結果，或許又只是多了一樁無頭懸案，以及再次被血淋淋的現實上了一堂課的投資人。
參考文獻：
Callan Quinn：My search for a Hong Kong crypto exchange that disappeared with $57m led to an empty office in a strip mall；
Gaurav Roy：BitForex Disappears Without a Trace—Website Vanishes, Investors Left in Limb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