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王偉柯湘；來源：天元律師事務所
引言
現實世界資產（Real World Assets, RWA）的發行正成為金融創新領域備受矚目的前線。近期，螞蟻數科與朗新集團、協鑫能科分別合作完成基於新能源及光電實體資產的RWA項目，標誌著國內企業在該領域的初步探索。透過將有形或無形資產的所有權或收益權進行數位化，並在區塊鏈上以代幣形式呈現和交易，RWA可望顯著提升資產的流動性、可及性和效率。然而，對於有意涉足RWA領域的中國企業而言，合規性是其必須審慎考量的核心要素，潛在的法律風險不容忽視。
RWA的定義、優點與潛在風險
在區塊鏈與數位資產的脈絡下，RWA指的是將現實世界的資產——例如應收帳款、不動產、大宗商品、票據、債券等——映射或代幣化至區塊鏈之上。這種數位化過程旨在促進這些資產在去中心化金融（DeFi）或其他數位金融平台上的交易、抵押和融資等活動。
RWA發行具備顯著優勢：提升了原本流動性較差資產的流動性，降低了對傳統金融中介的依賴從而有望降低融資成本，並透過智能合約提升營運效率和透明度，並為創新型金融產品的構建提供了可能。
然而，與機會並存的是潛在的法律風險。 RWA的發行和交易可能觸及多個法律領域，包括但不限於：
證券法合規風險： 若RWA代幣被認定為證券，則其發行及交易需符合相應的證券發行註冊、資訊揭露、投資人適當性管理等要求。在中國現行監管框架下，未經批准的公開發行證券涉嫌違法。
非法集資風險： RWA發行若不符合法令關於非公開發行的規定，可能被認定為變相公開發行，構成非法集資。
外匯管理風險： 涉及跨境發行的RWA可能面臨中國嚴格的外匯管制，資金跨境流動存在法律障礙。
反洗錢（AML）和了解你的客戶（KYC）風險： RWA交易的匿名性可能被用於洗錢等非法活動，發行方需承擔相應的合規義務。
資料安全與隱私保護風險： RWA發行和交易涉及大量數據，需符合中國關於資料安全和個人資訊保護的法律法規。
智慧財產權風險： 若RWA的底層資產涉及智慧財產權，需確保權屬清晰，避免侵權風險。
中國企業發行RWA面臨的合規挑戰
鑑於中國對加密貨幣及相關活動的嚴格監管態度，境內直接發行和交易加密貨幣形式的RWA目前缺乏明確的法律依據和監管指導。中國企業發行RWA面臨的主要合規挑戰包括：
1監管政策的不確定性及潛在風險： 中國目前尚未形成針對RWA的明確監管框架，相關政策走向存在不確定性。企業在缺乏明確指引的情況下進行RWA發行，面臨較高的政策風險，可能因觸及監管紅線而遭受處罰。
2穿透式監管的挑戰： 監管機構可能對RWA進行“穿透式監管”，即實質重於形式，關注底層資產的性質和交易的實質，而非僅關注其代幣化的形式。這使得企業難以透過簡單的技術手段規避監管。
3跨國監理的複雜性： 若選擇境外發行，則需同時遵守中國和發行所在地的法律法規，不同司法轄區的監理要求差異可能導致合規成本增加和操作難度加大。跨境資金流動、稅務處理等問題亦需審慎考慮。
4技術與法律的交叉融合帶來的挑戰： RWA涉及區塊鏈等新興技術，其法律屬性和適用規則尚待明確，技術方案的選擇和實施需要充分考慮法律合規性。
中國企業發行RWA的合規路徑審視
儘管面臨諸多挑戰，中國企業仍需在現有法律架構下審慎探索RWA發行的合規路徑，並充分評估潛在的法律風險。目前來看，以下路徑值得關注，但均需進行深入的法律分析與論證：
1境外發行模式：透過在監管相對寬鬆的境外地區設立子公司或特殊目的實體（SPV）進行發行，是目前部分企業的選擇。此模式的關鍵在於選擇合適的境外管轄區，並嚴格遵守當地的法律法規，包括證券法、反洗錢法等。同時，需要密切注意中國對外投資、外匯管理等方面的規定，確保資金跨境流動的合規性。然而，境外發行並非完全規避中國監管，中國監管機構可能對涉及中國境內資產或面向中國境內投資者的RWA發行活動進行監管。
2探討非加密貨幣形式的數位化資產：可以考慮發行不屬於中國法律法規定義的「虛擬貨幣」範疇的數位化憑證，例如基於聯盟鍊或私有鏈的數位權益證明。此類數位化憑證可能更著重於代表特定的合約權利或資產收益權，而非可公開交易的加密貨幣。然而，即使不屬於加密貨幣，此類數位化憑證的發行和交易仍可能受到中國金融監管的約束，例如可能被認定為未經批准發行的類金融產品。
3關注特定領域的合規機會：某些特定領域的RWA，例如供應鏈金融、碳信用、智慧財產權等，由於與實體經濟結合更為緊密，且可能不涉及加密貨幣的公開交易，或許存在相對明確的合規路徑。企業應密切注意相關領域的監理政策動向。
中國企業發行RWA的關鍵合規要點
對於有意發行RWA的中國企業而言，以下關鍵合規要點至關重要：
充分的法律盡職調查：在啟動RWA計畫之前，必須對底層資產的法律權屬、合規性進行全面深入的盡職調查，並對潛在的法律風險進行充分評估。
審慎的法律結構設計：RWA的發行結構設計需要充分考慮中國及發行所在地的法律法規，並尋求專業的法律意見，確保發行主體的設立、資產的轉移、代幣的發行和交易等環節的合規性。
嚴格遵守反洗錢和反恐怖主義融資規定：建立健全的AML/KYC體系，對投資者進行充分的身份驗證，並監控交易活動，防範洗錢等非法活動。
重視資料安全和隱私保護：嚴格遵守中國關於資料安全和個人資訊保護的法律法規，採取必要的技術和管理措施，保護使用者資料安全。
持續的合規監控和風險管理：密切關注國內外監管政策的變化，並根據監管要求及時調整合規策略。建立完善的風險管理體系，辨識、評估和因應RWA發行和交易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各種風險。
與監管機構保持溝通：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積極與監管機構溝通，了解監管意圖，爭取監管支持。
結語
RWA的發行代表著金融創新的重要方向，為中國企業帶來了新的融資和資產管理機會。然而，在中國當前嚴格的監管環境下，合規性是企業開展RWA業務的生命線。中國企業在探索RWA發行時，必須秉持審慎態度，充分認識並有效應對潛在的法律風險。目前來看，透過設立海外實體進行境外發行，或探索合規的非加密貨幣形式的數位化資產，是相對可行的路徑，但均需進行嚴謹的法律論證和風險評估。未來，隨著監管政策的逐步明確與完善，中國企業可望在合規框架下更能掌握RWA帶來的發展機會。企業應積極擁抱創新，同時堅守合規底線，方能在RWA領域行穩致遠。
Disclaimer：本文僅為一般分析探討，不構成任何法律意見。具體操作請諮詢專業法律顧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