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Gordon Liao、Austin Bennett 來源：Stanford Blockchain 翻譯：善歐巴，金色財經
最好與最壞時期的穩定性
隨著新聯邦政策的出台，加密貨幣市場比以往任何時候都更加樂觀。截至撰寫本文時，比特幣價格正向每枚10 萬美元邁進，主流加密貨幣在一周內漲幅超過50%。儘管如此，一些頂級加密貨幣的價格卻保持穩定——而這恰恰是一件好事。
雖然圍繞加密貨幣價值的投機活動可以為市場帶來活力，但隨之而來的波動性卻成為加密貨幣普及的一大障礙。加密貨幣的交易速度非常快，但當交易對在一個小時內波動超過1% 時，交易媒介就變得不夠穩定。使用者需要的是去中心化，但並不願為可能的違約風險付出代價。穩定幣或許能夠解決這個問題——在充滿不確定性的市場中提供一種秩序。
穩定幣是一種嘗試將其價值與某種基礎資產掛鉤的加密貨幣，這種資產可以是法定貨幣（如美元），也可以是商品（如黃金）。透過將價值錨定於另一種資產，這些代幣消除了對其價值投機的動力，從而穩定了交易。使用穩定幣類似於將資產存入區塊鏈銀行：用戶可以享受快速、去中心化的金融基礎設施，同時透過可兌換的數位表示方式保留資產的儲值功能。
是什麼讓穩定幣變得「穩定」？穩定幣如何維持其價值？我們應在多大程度上使用穩定幣？
為了深入了解這些問題，我採訪了Circle（主要穩定幣供應商之一）的首席經濟學家戈登·廖博士，與他探討了穩定幣背後的運作機制及其意義。
所有美元可能都平等，但其穩定幣卻不平等
雖然美國財政部報告稱，近年來穩定幣的使用量顯著增加，但它們在加密貨幣市場中已存在多年。由於其價格波動性低，穩定幣如Tether、USDC 和Dai 成為交易所內外進行加密貨幣交易的熱門選擇。這些穩定幣的目標都是將價值錨定為1 美元，但實現這一目標的機制卻大不相同。
根據其設計，一些穩定幣優先考慮去中心化，而另一些則更重視合規性。儘管它們都錨定於同一種資產，但獲取這些代幣的過程卻不同，有些甚至需要不同種類的資產進行鑄造。顯然，設計一種穩定幣並非易事。不過，Circle 的首席經濟學家戈登·廖博士表示，目前已經在這個領域取得了許多進展。
他提到，資產支持型穩定幣的研究已非常深入，因此相關風險是相對可控的。特別是，他強調支持穩定幣的資產必須具有高度流動性，同時需確保這些資產是獨立存放的，以保障穩定幣持有者的利益。此外，供應商還需要管理穩定幣以外的問題，例如信用、市場和操作風險。考慮到這些複雜的問題，廖博士的團隊最近發布了《代幣資本充足率框架》（Token Capital Adequacy Framework），以將這些複雜的指標整合到一個統一的標準中。他希望藉此推動業界標準的建立，讓使用者更明智地選擇供應商。
不同情況下的穩定性
以Circle 為例，該公司重視透明與穩定性。與同業不同，Circle 會公開其儲備資產的組成，並提供第三方對Circle 儲備基金的每日審計報告。廖博士進一步解釋稱，由於這些儲備的存在，用戶在長期內始終可以將USDC 按等值的法定貨幣贖回。支援USDC 的資產是獨立存放的，這為穩定幣用戶提供了強有力的保障。
短期內，USDC 的現貨價格可能會與1 美元有輕微偏差。這是因為USDC 等代幣會在二級市場上交易，交易對的短期效率不足可能導致價格稍微偏離其美元錨定值。廖博士舉例說明，例如比特幣價格暴跌時，交易者會將資金轉入USDC 作為「更安全的資產」。這種操作可能會人為地將USDC 的價值推高到略高於1 美元，但隨後價格會迅速回歸到錨定值。
然而，Circle 本身並不會經歷大量法幣與USDC 的二級市場兌換。據廖博士介紹，約95% 的USDC 贖回是在第一級市場完成的，即用戶直接透過Circle 作為發行方進行兌換。即使在某些不確定性事件中（例如矽谷銀行倒閉），這種趨勢也未改變。矽谷銀行倒閉期間，USDC 的贖回量達到了數十億美元。因此，儘管USDC 的現貨價格有時會略有不同，但這並不意味著USDC 已經失去錨定。這通常只是市場臨時性效率低的問題。
另一方面，像矽谷銀行倒閉這樣的事件可能表明，穩定幣資產透明有時可能是雙面刃。雖然透明度是穩定幣的一個高度理想的特性，尤其是在一個擁有數十億美元市值的公司背後，但披露資產的具體位置可能會引發市場恐慌。儘管如此，很難找到支持隱瞞財務資訊作為最佳金融安全手段的加密貨幣倡導者。區塊鏈建立在「真相」之上；即使有時真相會帶來一些痛苦，但讓大眾充分了解問題始終是最好的選擇。
穩定幣與去中心化金融
穩定幣除了充當價值儲存的工具外，早已在為去中心化金融（DeFi）應用提供動力方面找到了重要用途。實際上，MakerDAO 是最早的重要DeFi 協議之一，是一個去中心化的穩定幣供應商，透過以太坊鎖倉鑄造出廣受歡迎的美元穩定幣Dai。儘管Circle 是一家中心化的金融機構，Dr. Liao 仍然認識到DeFi 生態系統的重要性，稱其為區塊鏈和Web3 空間的核心。
不幸的是，與更廣泛的加密貨幣市場類似，DeFi 生態系統也因其波動性歷史而受到影響。例如，演算法美元穩定幣UST 的驚人崩潰事件由Terra 區塊鏈管理。 UST 的價值部分依賴其治理代幣LUNA，而不是等值的法幣儲備。由於這兩種代幣的共生關係，當它們同時突然崩潰時，摧毀了數十億美元的價值。因此，Dr. Liao 認為，「我們希望最安全的價值儲存和記帳單位成為DeFi 的基石。」以此標準來看，USDC 無疑是支持生態系統的強有力競爭者。
同時，DeFi 倡議者可能會辯稱，使用像USDC 這樣的中心化穩定幣為DeFi 基礎設施提供動力本身存在內在矛盾。如果我們真正想體現去中心化金融的概念，也許需要採用透過DAO 治理運作的穩定幣，例如MakerDAO 的Dai。然而，根據這一論點，也可以合理地認為，用與國家貨幣掛鉤的穩定幣支撐全球DeFi 體系同樣是中心化的——但這並未阻止美元成為穩定幣的黃金標準。
廖博士對DeFi 的真正意義有不同的看法：「總體而言，DeFi 並不一定是關於去中心化治理或去中心化權限管理，而是關於去中心化資產負債表的能力。」透過分析傳統金融系統的失敗，他解釋道，“最大的創新在於，你可以將風險分散到更多的參與者，這些參與者原本無法獲得參與的技術。”
他以市場做市為例，指出歷史上需要「高度複雜的技術和高度複雜的資本」才能參與，因此形成了由高頻交易公司主導的高度集中的市場結構。廖博士表示，“DeFi 的不同之處在於，你可以利用技術讓更多的參與者加入，不僅是專業公司，還有普通的資本所有者。”
去中心化交易所（DEXs）或許是這種集體影響的最佳例證。除了成為迷因幣的集散地外，DEXs 以快速且易於使用的方式使傳統訂單簿民主化。身為史丹佛商學院Pathfinder 課程（BUSGEN 102）的助教，我親眼見證了這一點。完全沒有經驗的學生，突然間成為Uniswap Sepolia 測試網上我們虛構的“紅幣”和“藍幣”的交易者和流動性提供者。他們不再需要依賴中心化交易所進行交易——而是可以直接與彼此交易。
當DeFi 提供這種程度的存取權限時，穩定幣中心化的問題或許會顯得無足輕重。畢竟，如果我們的目標是真正實現一個去中心化的金融基礎設施，那麼我們應該能夠無障礙地與所有穩定幣合作——無論是USDC、Tether 還是Dai——同時也要認識到DeFi 協議可能會做出相同的選擇。或許不存在適用於所有場景的「一刀切」穩定幣，但其他選擇永遠可以透過兌換獲得。
現代的穩定幣
考慮到加密社群內不同的偏好，Circle 也採取了重要步驟，使USDC 能夠在多條區塊鏈之間實現互通性。廖博士提到Circle 的一項軟體功能，該功能允許用戶在一條鏈上銷毀USDC 代幣，同時在另一條鏈上鑄造等量的代幣。他聲稱，與傳統使用橋接協議在區塊鏈之間轉移資產的方法相比，這項功能更加無縫，而橋接協議往往存在許多漏洞。廖博士也承認，雖然Circle 的基於信任的中介行為是中心化的，但隨著DeFi 的不斷擴展，這類平台的需求將會增長，以防止這一領域變得過於分散。
在區塊鏈中找到適度的中心化水平（如果有的話）也吸引了大量監管機構的興趣。除了訴訟，政府也正在實驗一種備受爭議的新型穩定幣，即中央銀行數位貨幣（CBDCs）。通常由中央銀行發行，這類加密貨幣可以被視為國家貨幣的穩定幣表現。基於區塊鏈的實現方式，與傳統銀行系統相比，它們在效率方面具有顯著優勢；但同時，使加密項目成功的透明性也可能正是使其具有潛在危險的原因。
雖然CBDC 可能利用區塊鏈技術，但目前的實施方式與我們今天所知的穩定幣結構有顯著差異。也許最為人所知的CBDC 實例是e-CNY，這是一種與人民幣掛鉤的穩定幣，由中國人民銀行主導。截至2024 年7 月，該代幣已在29 個試點區域內進行測試，用戶需要提供個人識別資訊才能存取這一代幣。然而，由於反應平平，中國政府變得更加積極推動其採用，一些城市甚至規定公部門員工必須以該代幣領取薪水。
廖博士指出，CBDC 已進入試運行的地區往往控制性較強。事實上，加拿大皇家銀行最近向CBC 確認，他們已經轉移了對CBDC 開發的關注，而聯準會主席Jerome Powell 也聲稱，創建美元CBDC 需要國會批准。然而，我們可能會先在懷俄明州看到由政府支持的美元穩定幣——懷俄明州代幣，該代幣計劃於2025 年推出。無論代幣供應商是誰，廖博士強調，高標準的儲備支援仍然是必要的。
無論是由政府機構、私人公司還是智能合約運營，穩定幣的未來仍然是一個令人興奮的前景。在區塊鏈領域中以現實世界資產為基礎，可能正是彌合傳統銀行機構與去中心化金融未來之間差距的關鍵；但同時，我們必須保持警惕，確保在這個平衡中不失分寸。如果穩定幣基礎設施缺乏足夠的去中心化，我們可能會失去中本聰的願景——區塊鏈可能會退化為它最初試圖規避的中心化機構。然而，如果沒有穩健的穩定幣支持，我們的代幣可能會毫無價值──缺乏支撐的價值，亦無可追責的對象，這一切都可能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