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名策展人王麟:NFT距離當代藝術還有多遠?

NFT與藝術之間,不止是價值認同,還有炒作,還有各種引人入勝、荒誕離奇的故事講述。

当大多数人认为基于区块链技术的各种虚拟货币是泡沫时,有一小部分人的资产已经翻了几百倍甚至上千倍,藉此实现了财务自由。荷包鼓鼓的区块链行业大佬们开始把目光转向了艺术行业。于是乎,在今年上半年像抢滩登陆一样,无数个“全球首个(届)…加密艺术展”的展览项目刷屏式开幕……

NFT(Non-Fungible Token),非同質化代幣,具有不可分割、不可替代、獨一無二等特點。 NFT與藝術能夠聯手合作的首要因素是藝術品在交易市場中是作為非標準化的商品;其次,藝術品拍賣市場屢爆天價對NFT的商業操盤者有著巨大的吸引力。當然,NFT與藝術行業能夠走到一起最重要的是基於核心共性:價值認同的共識。而正是這種看似簡單的“價值認同”在普羅大眾面前其實是一條巨大的鴻溝。從傳統的繪畫、雕塑、古玩等收藏品到當今非物化的數字藝術作品,多數人對於“價值認同”的感受是在不斷遞減的。舉一個簡單的例子,一幅世界名畫,即使普通大眾無法完全理解它的藝術價值,但至少會認可它的市場價值。如果是一件攝影作品、一件影像作品、一件數字藝術作品、一張JPG圖像,可能大多數人都無法理解它為什麼也可以價值千萬。很多人認為一件NFT作品可以從網絡上隨意右鍵下載、觀看,為什麼還有人願意花費昂貴的價格去購買?因為NFT在公鏈上給予了數字作品獨一無二的編碼使它區別於一般的圖像。用糙一點的話來說,就如我在淘寶花費30元買了一個劉益謙同款的雞缸杯(拍賣價格2.8億元)是一樣的道理。

不可否認的是,目前我們所看到的NFT藝術相關的新聞99%都是區塊鏈行業驅動的商業行為。 4.5億元成交的NFT作品《每一天:前5000天》的買家是全世界最大的NFT基金公司Metapurse的創始人MetaKovan;孫宇晨花1050萬美元購買的NFT天價頭像Tpunks是他旗下公司波場TRON的第一個NFT頭像項目;這種玩法是不是像極了大家在藝術品拍賣市場中司空見慣的炒作方式?所以不得不補充一點的是NFT與藝術之間,不止是價值認同,還有炒作,還有各種引人入勝、荒誕離奇的故事講述。

《財新周刊》 攝影師丁剛作品(圖片來自網絡)

NFT交易網站opensea頁面截圖(圖片來自網絡)

在翻看NFT與藝術相關新聞時,財新周刊的攝影師丁剛的一張攝影作品非常吸人眼球。他拍攝了一位藏族婦女正在搬運礦機,她手中的電源線像極了一束花。緊接著各個區塊鏈行業的新聞網站報導此幅作品因形似名畫《拾稻穗者》而被二次創作以NFT的形式搬上了Opensea,其最高售價為2021個ETH(約6000萬RMB)。看到此條新聞著實令人驚訝,我好奇的查了下相關數據顯示,最高標價確實為2021ETH,而唯一一次的成交價格則是0.1ETH(約3000RMB)。真是讓人大開眼界,簡直是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經典案例。

(圖片來自網絡)

目前在各大NFT艺术平台最常见、最火的一种产品即是屡屡拍出天价的NFT数字头像。严格来讲,我不认为它应该归纳在艺术范围内,它其实更接近于NFT在游戏领域的应用和NBA球星卡的性质。在NFT交易平台中,宣扬人人可以成为创作者,可以简单快捷的直接从艺术家手上购买自己喜欢的艺术作品;并且艺术家在作品出售后的每次交易都会获得一定比例的分成。这种理想化的描述看似人人都可以成为艺术家,并且可以最大限度的保障了艺术家的利益。现实情况则是在基于作品还不错的前提下,创作者更多的是一个需要自我营销的博主形象;如何引流,如何推销自己,如何形成自己的粉丝圈子变得甚至比艺术创作本身更重要。以10000只猿猴为蓝本引爆NFT的BAYC项目为例,台湾歌手黄立成、演员吴建豪、香港影星余文乐、NBA球星库里等明星都花费不菲的金额获得了一个猿猴头像。其实BAYC的商业操作已经演变成为了会员俱乐部的玩法,一只猿猴的NFT就是会员的VIP卡,是进入这个圈层的身份象征。其俱乐部会员具有包括空投、获得周边等会员权益。项目方更加聪明的一点是将所有猿猴的版权和使用权授权给到了BAYC的会员,俱乐部成员可以基于该猿猴进行二次创作甚至可以用于商业用途,这就使得BAYC的品牌影响力迅速裂变。可以预测,BAYC有着足够可以发展成为世界顶级潮流品牌的潜力。那么现在我们就可以回答本段最开始的问题了,为什么NFT数字头像屡爆天价?因为,想要打造一个NFT会员俱乐部,首先你的俱乐部得足够有噱头或是名气。

“以區塊鏈的可溯源特性解決藝術品的真偽痛點”、“重新建立藝術市場交易遊戲規則”、“以去中心化的方式讓藝術家利益最大化”類似的豪言壯語是區塊鏈行業機構進入藝術行業尋求合作時所畫下的大餅。我想很多藝術家和藝術從業者應該也都或多或少在被拉著去談談NFT項目時聽到過這些話語。拋開喧囂的炒作,讓我們回到藝術本身來,是否存在一種可以稱之為“NFT藝術”的藝術形式呢?

首先,我們在OpenSea、Cryptovoxels、SuperRare 等NFT藝術交易平台上所看到的作品只是把各種媒介的作品進行了上傳鑄造,而並不是在NFT概念誕生之後才有的。其次,在當下當代藝術領域的大牌藝術家所做的NFT作品也基本都是將現有作品轉化成為數字作品,只是媒介的轉化,在創作過程中並沒有利用新的技術形式萌生新的觀念和創造。所以就目前來看,NFT與藝術的結合,並沒有形成一種新的藝術形式,“NFT藝術”僅是一種便於商業運作的籠統叫法。區塊鏈技術與NFT更多的是提供了一種新的收藏方式,一種可以清晰的看到每次交易和作品所有權的非物質化收藏方式。不客氣的講,大多數鏈上的所謂NFT藝術其實是一種新型的金融產品。而國內某些自稱為NFT藝術的平台甚至不在公鏈鑄幣、無法二次交易,完全是割韭菜的偽NFT。

再繼續追問,區塊鏈、NFT與藝術的結合還有哪些可能性? AsyncArt 的《First Suppe》(最初的晚餐)提供了一些可預見的未來藝術形態的端倪。這件數字藝術作品並不是由一個人完成,它共有22 個圖層組成,每個圖層都可以被不同的創作者修改,並成為獨立的NFT。也許在不遠的未來,基於區塊鏈技術的可編程的藝術形態和基於大數據的算法的藝術形態會為NFT藝術帶來新的可能性。就目前來看,最容易實現的是通過NFT與ARVR技術的結合極大的改善攝影、影像、新媒體、裝置類作品的收藏方式。簡單來說,上鍊的NFT攝影、影像作品可以不再以實物形式進行收藏,也不用再給出一張紙質的由藝術家簽名的收藏證書。進階場景來看,以往很多裝置、空間場域類的作品只能以手稿的形式進行收藏,NFT與ARVR技術的結合就可以讓收藏者面對的不僅僅是一張平面的草圖,而是可以藉助技術設備隨時進行體驗的收藏品。 (例如:德國藝術家格列格·施耐德Gregor Schneider的房間、空間類的作品,是需要觀眾在房間中不斷的走動、發現來完成作品的體驗。當然還有以及許多經典的,但卻轉瞬即逝的、難以保存的當代藝術作品案例)。

從2021年上半年開始火爆的NFT藝術展覽到現在雖然僅有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其實有許多區塊鏈機構已經把視角從NFT藝術轉向近期更為火熱的遊戲NFT,畢竟遊戲有著更廣泛的消費人群基礎及應用場景。對於新一代的互聯網原住民來講,遊戲充值購買皮膚和道具,看著直播給主播刷火箭所享受到的快感並不虛無,它是實實在在的快樂;伴隨著互聯網成長的年輕一代他們可以非常自如的在虛擬世界與現實世界中穿梭。相比來講,NFT藝術在大眾的接受層面難免顯得有些生硬。中老年人群必定是半信半疑的去嘗試理解區塊鏈世界裡認定的價值共識。其實大可不必去著急否定虛擬世界,也不必逼迫自己去擁抱認知之外的事物。與生活方式和消費場景相關的科技是最容易普及的,元宇宙必然會以一種大眾最容易接受的方式進入到我們的日常生活中。

在元宇宙初級階段遙想未來,NFT與藝術一定不是簡單的結合,區塊鍊及加密網絡技術、VR與人機交互技術的變革勢必會帶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雖然我們在現在無從判斷具體會是怎樣的形式,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元宇宙時代到來之時各種技術和應用手段、場景必定可以共同催生出0新的玩法。

作者王麟:1985年出生於山東淄博,畢業於四川美術學院美術學系,現生活工作於北京,策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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