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陣子的新聞：“Tiffany”升級成了“NFTiff”。現實世界主動擁抱虛擬世界，讓在虛擬世界中持有CryptoPunk NFT的人，有資格買到一款由現實世界的珠寶商打造的、形狀與Punk NFT一致的實體項鍊。鏈上的Punk，就這樣帶著“tiffany blue”降臨到了人間。
這讓人忍不住開始聯想未來：
一位Tiffany設計師有天發來封郵件，計劃發布一款限量項鍊。由於我是粉絲，錢包已經列入白名單。在發布日，我發了N個ETH到設計師錢包地址，得到了這款項鍊虛擬圖形的NFT；NFT還有3D效果，可以用AR試戴。
等項鍊做好，我就可以“贖回”一條現實世界中的物理項鍊；手裡的NFT不用銷毀，因為它會變成我的“持有者身份證明”。拿到項鍊，我愛不釋手，發現背後還有個小標記，掃一掃就可以看到錢包中的NFT。
更驚奇的是，項鍊中居然還裝有NFC芯片！我戴著項鍊到處顯擺，一旦到達特殊位置（比如tiffany博物館、線下活動和門店）便會被觸發，向錢包裡自動空投POAP和折扣券。芯片跟踪項鍊使用數據，如果我允許數據被Tiffany使用，還能賺些USDC——點擊“同意”，數據使用費便打入我的NFT錢包中。
不喜歡了我還可以賣掉。和買家成交後，我的NFT和買家付款同時交由第三方鎖住；我把項鍊寄出，買家收到項鍊，NFT完成轉移。
這個設想真美好，似乎也完全可以實現，難道“下一波應用浪潮”會由現實世界的大型公司掀起？一個出現在真實世界的真實公司的真實產品中、有明確用途的“utility tokenization”？
畢竟“tokenization”是web3的明星功能。如果對web3的最大詬病，是“原生”項目中幾乎沒有“有用的東西”、沒有任何可持續的、“真實業務”的話，那如果現實世界中的“真實業務”主動去擁抱呢？ ——把現實世界中有價值的東西“web3化”，變成“token”，並在開放的網絡上以通用標準交易，這難道不是一個“真實”的應用嗎？
“萬物皆可通證化”這一次難道真的會實現？
乍一看，這次也許真的不一樣。 Web3在傳統商業中的普及度似乎越來越高，從喜茶奶茶券換成token買虛擬股票、到sweatcoin兌換健身卡折扣，如果再向前走一步：讓積分可以在鏈上交易——“公開交易”給客戶更強激勵，不是更具吸引力嗎？
看到這裡，熟悉《文理》思維的小伙伴們應該意識到了：後面肯定還有“乍二看”。
這並不是一個新鮮主意，現實世界中的企業探索“通證”（utility token）應用的歷史已經很久很久了，甚至可以追溯到兩輪週期之前——loyalty program、忠誠度計劃、里程、積分，無數區塊鏈人嘗試過無數POC，最後都不了了之，成功案例幾乎為零。
Web3時代呢？結論沒有變：可能性依然不大。
我們可以用“虛擬積分代幣化”和“實體企業擁抱NFT”分別來辯：
1. “虛擬積分代幣化”能藉web3起飛嗎？
如果對象本身已經是一個虛擬資產，那麼被代幣化（tokenization）就很簡單——只是改變了自己的技術實現手段。比如“航空里程積分代幣化”，只是意味著“積分”會被發行在區塊鏈上而已。 “積分代幣化”有什麼作用？當然是可以更廣泛地轉讓、交易。
但這件事合不合邏輯呢？取決於發行主體的“價值訴求”。
據史料記載，這種價值訴求很小。 “通證化”這件事顛覆了傳統“忠誠度計劃”的商業模式。傳統積分計劃的商家是絕不會想讓自己的積分在公開市場上交易的。原因很簡單：“忠誠度”意味著“exclusive”、獨享、專享；它的作用是給客戶分階級。用經濟學術語：“分階級”能產生更高的“生產者剩餘”；價格歧視越是細緻，生產者剩餘就越多。
如果航空公司允許你出售自己的里程，“批量折扣”可以隨便轉移，那麼“loyalty”的點在哪裡呢？商業模式還成立嗎？
這不僅打亂了航空公司“獎勵特定客戶”的初衷，而且很容易被“揩油”。比如，小跑有1萬航空積分，Will老師有1萬航空積分，而東航2萬積分才可以換一張機票。於是乎我們就有了交易的衝動——Will老師被疫情封在國內出不去，乾脆用100塊錢把1萬積分賣給了小跑，於是小跑只花了50塊錢，就“蹭”到了一張免費機票——從航空公司身上薅到了羊毛。
回到《文理》“價值訴求大三角”——發行主體的利益訴求不一致，必不會去做。
2. “實體企業擁抱NFT”能藉web3起飛嗎？
如果對像是現實世界中的“實物資產”，比如Tiffany的項鍊，它以NFT的形式映射到虛擬世界中，並可同時交易——不也是某種程度上的“通證化”嗎？
魔鬼在細節。疑點就在被Tiffany綁定的CryptoPunk身上。這是一個老生常談的問題：虛擬世界和現實世界中的資產能夠“雙向映射”嗎？
Tiffany映射到虛擬世界的CryptoPunk，在虛擬端只有“炫耀”的意義（觀點見《文理》對NFT的分析框架），它並不能“反向映射”回實體資產（Tiffany項鍊）。它們之間的映射關係一定是“單向”的。
回到開頭設計師發售新項鍊的例子：我買了一條項鍊，並拿到項鍊的NFT，NFT可以在虛擬世界里永遠完好無損，但它已經和現實世界中每時每刻被歲月損耗的項鍊——無法100%映射了。項鍊會被氧化，或者手殘損壞掉，難道我真能夠用NFT去兌換回完全相同的一條項鍊嗎？
更進一步，如果我的NFT被偷，還能claim回現實世界的項鍊嗎？大概率不行。
CryptoPunk NFT映射成Tiffany項鍊這件事，有點像以太坊分叉——Tiffany共享了CryptoPunk NFT的價值，或者Tiffany項鍊的價值來自於CryptoPunk NFT的價值。
Tiffany可以在現實世界中製作100條一模一樣的項鍊，但是鏈上的CryptoPunk NFT沒辦法複製，只有一個。這在價值邏輯上顯然不成立，唯一成立的前提是：不管Tiffany複製出多少，所有項鍊加起來，等於Punk NFT的價格——複製等於造假，100個Tiffany複製項鍊中的99個都歸了零，最後只剩下一個Punk NFT的價格。
反過來，如果Tiffany項鍊是全世界獨一份（自己保證只有一個），就像《蒙娜麗莎》，那麼它的價格定會一直上漲。
問題來了：如果Tiffany項鍊的價格一直漲，而Punk NFT的價值完全來自於同Tiffany的映射關係，但持有Punk NFT不等於擁有實物的產權，這時我把Punk NFT賣給別人，對方能用此NFT去claim我手裡不斷增值的項鍊嗎？
如果拿不到實物，NFT還有價值嗎？
3. 唯一成立的邏輯：“跨鏈橋”
現實世界跟實體世界映射的關係就這麼幾種，這些年來已經被探索過無數遍。 Web3時代新一輪的映射關係，目前還是以營銷目的為主，並沒有誕生出新模式。
唯一成立的邏輯，應該來自於“跨鏈橋”。
在兩條鏈的平行世界中，只有一端上的資產在虛實世界中流轉，而“映射”的另一端則被“鎖定”——套用在Tiffany+Punk的模式上則為：CryptoPunk的NFT被鎖定在Tiffany的錢包裡，而Tiffany基於此鎖定發行真實世界中的實物項鍊。
可以想像，會有一個狂熱的CryptoPunk粉絲，為得到Punk NFT花百萬美元重金買了項鍊，但沒有脖子戴不了項鍊，再把項鍊還給Tiffany——他只要自己對於CryptoPunk的炫耀在虛擬世界裡得到滿足。
反之亦然，也可能有對CryptoPunk完全無感的Tiffany狂熱粉絲，花重金買到項鍊戴在脖子上，NFT棄之不用。實體跟現實的映射，似乎只能出現在“跨鏈橋”的模型中，才是算是一種“真”映射。
當然，還有比跨鏈橋更極端的邏輯——“二選一”，實體必須被銷毀，虛擬世界的鏈上才能證明唯一性，以此徹底杜絕“跨鏈雙花”、“跨鏈雙資產同時存在”的危險。
但是，這便損失了另一種可能性：現實世界中再也不會有項鍊狂熱粉絲，願意出高價去買虛擬世界中的CryptoPunk了——因為一個絕版的蒂芬尼項鍊，50年後可能漲成天價；而一旦Punk NFT泡沫破裂，將變得一文不值。此時的你只能黯然神傷，因為項鍊已被毀。
虛擬向現實的映射，只有借助跨鏈橋上的互相兌換，才能實現價值最大化。
本篇內容選自《文理兩開花》newslette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