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變與變
我不掩飾自己的悲觀,有讀者留言“最近的正能量不多”。原因也很簡單,在時間和空間被拉長和放大的行業裡,非常密集的發生著許多坍塌事件,系統性風險裡無人倖免。在我的視線範圍內,總是會產生兩種力量的鬥爭,旁觀者會無意識的陷入到痛苦裡。很像羅伯特德尼羅的《出租車司機》,有時候可能比他還要不知所措。他的精神世界被擊垮後冒出了荒誕大膽的想法:刺殺總統候選人。 《在公交車站直到黎明》無家可歸的老頭也要“乾一件大事”:自製炸彈報復社會。看,暴力是突破黑暗的直接出口。
但大多數人是就此陷入沼澤,只有淤泥和打結的草根,渾濁的水潭和遠處的烏雲。
在熊市,老鼠們排隊掉進榨汁機,骨頭都不剩。
一句雞湯:沒有一個冬天不可逾越。最近大家都有同一種感受:最壞的時候已經過去。讓該爆倉的爆倉,該破產的破產,頗有塵歸塵土歸土的意思。冬天過去,春天來了。
在異國的某個酒店大堂裡,早上七點半一抬頭看見自己八年前的同事。八年前我們在北京海淀上地嘉華大廈,八年後我們在楚門的世界里相遇了。這裡沒有街頭小販,沒有摩托車大軍,沒有地鐵口擠得密不透風的共享單車。當然也沒有凌晨十二點燈火通明的辦公大樓,和兩百人排隊的打車壯景。一切好像都沒變,但一切都不是從前的樣子。
得知他重新回到行業裡,非常的詫異。
我問:“這幾年你不是退休了麼?”
他說:“退休的原因挺簡單的,在行業裡名利都經歷過。行業的發展好像對我來說看不到太大的改變,而我們站的位置又看到了太多負面,對未來的發展沒期許,這就是為什麼選擇了離開。簡單的說就是對行業沒信心了。”
“休息之後在內心裡思考,人還是要有價值和意義,行業的前半段讓我實現了物質的自由。我們是差不多同時期入行的,你也經歷過早期的憧憬和充實,開心和有價值。躺了兩年發現自己沒目標了,這非常可怕。”
“人確實不是物質的動物,要進行自我實現。這兩年我反而沒有當初的悲觀,當前的概念不管是web3還是元宇宙,讓我看到了行業未來發展的改善型的順勢。我們從前吹過的牛X你看現在不都實現了嗎。”
“當然,這幾年行業不管是專業度還是思維模式,都拔高了一層。以前行業裡多極客,現在是很多資深互聯網從業者專業人才和金融人才。過去不管是媒體還是交易,還是我們的圈子,都集中在一個小範圍。現在已經是個國際化的市場。從非法到合規,無序到有序,都是整體向好。格局完全不一樣。我們是經歷過趕盡殺絕階段的,哪能想到還有被擁抱的一天。”
“以前我們追求絕對的自由,追求去中心化,做比特幣原教主義的信徒。但我現在想明白了,web3也是去中心化的一種,也是開放和自由,要話語權要共同利益。元宇宙我也認可,如果在這個空間裡可以讓人實現精神滿足和基本物質需求,元宇宙就是有意義的。人的慾望和個人價值是不一樣的,現在世界的矛盾就是有限的資源和人不斷的增加的慾望,元宇宙是可以滿足當代人一部分精神追求的。前陣子和哥們去網吧打遊戲居然要排隊,我還以為網吧早就被淘汰了呢,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寄託。所以你看,現在的行業完全符合社會思想發展階段,是順勢而為。”
“還有很多沒有變的,就是對行業的堅守和努力,正心正念,以及有一群好朋友。”
“我再說個直接的,我們這群人為什麼會堅守,核心原因是邊緣人。我如果出生就在羅馬,肯定不會這麼費勁往上爬。但我們遇到了比特幣,然後這個行業告訴你人生是可以賭的,簡直是救命稻草,給自己一次賭的機會。我們賭對了不是嗎!”
確實,環顧這十年,無數人倒下,新的又起來。一次泡沫破了,又有了第二次。另一位真正全身而退的朋友總結,這十年大概就是:“有的兄弟出去了,有的兄弟進去了”。
耶路撒冷
每個城市都有流浪者,在赫爾辛基的郊區也會遇到穆斯林婦女帶著孩子乞討。當時我腦子裡就生出了很讓人厭惡的想法“怎麼會在這裡流浪,應該去西班牙”。北歐的氣候和人都是冷的,於無家可歸者來說不是個理想之地。但無論什麼地方,對難民來說可以落腳已經非常難得。韓日兩國,見到略體面的流浪漢概率很高。也許我喜歡閒逛的緣故,常能在角落髮現他們。在韓國,大冷天的一瓶燒酒,流浪漢們席地而坐就能喝起來。有一些還會有家當,整整齊齊碼放在小推車裡,用紙皮搭起來“房子”。人生境遇各不相同,只是路途中某個坎沒有跨過去,自己也選擇了放棄或者沒有力量抵抗。只要你的生活開始向下,墮入深淵就毫不費力。
在曼谷,我居住的附近有幾個流浪漢佔據著固定的地盤,一位在堆滿了神佛圖騰的大樹旁,很多時候他都是四仰八叉睡覺,散落的酒瓶和刺鼻的草味,不是喝高了就是磕多了。這是一個相對快樂的流浪漢。另一位在燒毀的二層小樓下,所有家當放在一個黑色垃圾袋裡。他的這個地盤位於核心商務區,走兩步就是主幹道,但是沒有人趕他,還曾見到警察送給他水喝,隔壁的餐廳也會給他一些食物。疫情過去之後這棟荒廢了很久的小樓在上個月迎來了新的租客,開始裝修,這個流浪漢就失去了自己的“家”。第三個長居在巷子裡的流浪漢隨身攜帶一把傘,撐開的時候就算是庇護所,大都數時候路過他也在睡覺,還用口罩當眼罩。這三個人生活在我日常的路徑裡,偶爾我會放下一些食物,如果對方在清醒的狀態會雙手合十表達感謝。對比之下國內的三和大神們簡直是勵志榜樣,不僅出苦力干日結,還知道尋找信息擴大社交以求更高報酬。
帶著來曼谷的朋友沿路轉一圈,他大笑:“臥槽,這裡的流浪漢可能比我幸福”。
“我連睡都睡不著,想找賽道做卻發現自己可能已經被拍在岸上了。互聯網淘汰35歲以上的中年人,行業遺棄我這樣的周期患者。藉著疫情和國內的高壓政策休息了兩年,也沒有折騰其他的。出來之後發現已經變了天下。現在除了點過去積累的底倉和錢,好像都沒了。”
“沒了以前的窮開心,沒了追求。你給這些流浪漢十萬塊錢他們開心的要死,對我來說沒有一點刺激。想做項目,發現自己的團隊斷了之後很難接回來,而且市場環境已經完全變了。不管是融資還是賽道,留下的機會應該都不多。”
我說:“大清的遺老遺少也不能接受他們的皇帝退位,溥儀都搬出紫禁城了,豪紳們還會花大價錢去皇帝那裡買一件黃馬褂。你在國內久了,剛出來是會有一點衝擊的,慢慢來。”
他的苦悶我可以理解,挖過礦,做過項目,帶過幾十人的團隊融了好幾輪,項目甚至上了幾個大交易所。國內政策之後他把團隊解散,才兩年,發現市場裡好像已經沒有了自己的位置。落寞是難免的。
“我也成了數字遊民,不對,是數字流民,流浪的流。”他說。
“新加坡泰國馬來西亞轉了一圈,我要去香港看一看。最近FOMO的情緒挺濃的,大家都去了香港。中美衝突一放大,神秘的東方力量說不定就崛起了,而且,華語區才是我們的主場。”
我們需要耶路撒冷,如同流浪者需要一個屋簷。香港會是嗎?
在香港本土生活和工作的朋友這樣告訴我:“香港要發文我們很早就知道,虛擬資產發牌這個事情一直都是有的,只是這次刻意強調了。然後國外的一個KOL轉發,接著coinbase的人也轉發解讀了一下,尤其是他說香港政府允許個人投資虛擬資產這個事情。他的影響力就非常大了,短時間我們就看到了高漲的市場情緒。”
“說回對施政綱要的解讀,這是面向整個香港,重民生,比如買房減稅發消費券。crypto只是其中很小的一部分。還有五千萬基金這個事,香港有很多啊,各種科技園區一直都有。但這不重要,港府在正確的時候踩中了點,極大的增強了投資者的信心。我最近去參加了高盛的一場會議,氛圍很好全是老外,就很明顯的感受到錢回到了香港。你看港交所一月份交易量超過去年全年。”
“香港一直以來的定位就是金融中心,高效專業,尤其是針對資產端。他會把監管和沒說明白的監管分開,也就是說是留有中間地帶的,給創新生存的空間。畢竟你不可能跟上變化這麼快的市場。金融需要流量,港府知道底線在哪裡。香港完全是個成熟的機器,只要配合起來他就能高效運轉,輕車熟路。”
“這種開放態度的虹吸效應可能要擴大很多倍,大家把港府近期的開放態度默認是北京的支持。Anyway,有了這個效應資金就會進場。”
“至於加密貨幣的耶路撒冷,可能還沒達到那個高度,這主要看你對香港的訴求。對做金融的人來說,香港是務實的,他能讓專業人士發揮。但如果是builder不一定是香港最好,我覺得曼谷最好。曼谷是一個可以創新的地方,非常有活力,過去幾年曼谷是各種特效和後期的中心。當然了,政府的管理和科技的發展是斷層的,好在他的政府貌似根本不管,實際上是沒有那麼高的管理能力。你可以自由發揮。”
和她聊完,想到前幾天見到的一位年輕創業者,2020年畢業。起先我以為是同行投資的web3項目。可當我提到“這行”時,他很好奇的問:“我可以問問你們是哪一行的嗎?”然後我看了他隨身攜帶的項目海報,是互聯網SAAS,在談及自己的項目時他非常興奮兩眼放光。儘管不是本行業,仍讓人看到了希望。
不管是進去的兄弟,出去的兄弟,兜兜轉轉又回來的兄弟,找不到方向的兄弟。對我們來說,希望之火不滅,就是最堅固的耶路撒冷。
(喜歡我,給張力小朋友一個“在看”和“喜歡”。有小群,感興趣可掃二維碼。評論區互動:再崛起還是要看我神秘的東方力量嗎?贊最多者得OKX限量版望遠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