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8月13日，由上海華瑞銀行、北京雁栖湖應用數學研究院與中國人民大學國際貨幣研究所、金融科技研究所聯合主辦的“華瑞金融科技沙龍”系列活動第12期暨“ BIMSA數字金融系列講座”第4期研討會在線上成功舉辦。本期活動聚焦“數字人民幣試點探索與實踐”。
中國銀行總行數字貨幣辦公室高級經理楊濤首先做主題報告，中國國際期貨公司總經理王永利、北京雁栖湖應用數學研究院數字經濟實驗室主任、研究員龍飛，北京雁栖湖應用數學研究院研究員、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韓立岩，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金融系副教授、北京雁栖湖應用數學研究院研究員王志誠，京東集團經濟發展研究院副院長朱太輝，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教授邱志剛等參與研討。會議由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副院長、國際貨幣研究所副所長王芳主持。
以下為觀點集錦（以發言順序排列）：
楊濤
中國銀行總行數字貨幣辦公室高級經理
數字貨幣是一種由央行發行的數字形態的貨幣，是貨幣演進的新形態，它具有點對點的能力，可以實現零時差到賬、手續費零成本等優勢，解決傳統支付的痛點。根據bis報告，目前全球90%的機構在開展數字貨幣的研究，不同國家和地區有不同的推行動機，如跨境支付、無現金支付、普惠金融等。中國法定數字貨幣之路走過了多年的歷程，採用了雙層運營體系，由央行統一對接十家運營機構，提供數字人民幣服務。數字人民幣不僅是支付工具，還是物權、金融供給側改革的新工具、數字經濟時代的基礎設施。根據最新公開數據顯示，目前數字人民幣試點已經覆蓋了17個省市26個地區，流通餘額133.7億元，交易筆數3.3億，門店數量超過2000萬。數字人民幣是一種新的支付方式，它不是基於賬戶，而是基於錢包的概念。它有軟錢包和硬錢包兩種形式，可以滿足不同的用戶需求。它還有不同的身份認證等級，可以保護用戶的隱私和安全。數字人民幣已經在多個應用場景中得到了廣泛的使用，如政務、商超、行業平台等。數字人民幣也在一些指定區域實現了全覆蓋，如數字金雞湖、恒寶園區、養老場景等。隨著“十四五”規劃的推進，數字人民幣將穩妥推進試點，為未來全面推廣做好準備。
龍飛
北京雁栖湖應用數學研究院
數字經濟實驗室主任、研究員
數字人民幣的跨境使用，尤其是在港澳地區的推廣與使用是非常值得重視與關心的。中國銀行作為我國授權的能夠在港澳發行貨幣的機構，如果能夠制定一個系統的方案，促進數字人民幣在香港和澳門發行。這將進一步促進香港與澳門的發展，加強香港、澳門同內地的經濟交流與合作。
數字人民幣在交通出行、養老服務、學校教育等場景的應用是非常有意義的。並且從我們實際研究和本身生活感知來看，數字經濟目前與未來發展中的應用場景遠遠超過目前列舉出來的這場景。但是，目前來看，在數字經濟發展勢頭如此猛烈的情況下，數字人民幣發展還處在試點階段，還在有序地、慢慢地開放，其開放的步驟也受到國家的監管。同時，在一些實際應用的場景中，尤其是一些風險不大的場景中，數字人民幣開放和推進的力度還可以更大一些。
除了中國銀行，其他很多銀行也都在推數字人民幣的業務，但仍然處在小步慢走的狀態。在當前疫情恢復的情況下，我國為尋求進一步發展，需要提振經濟，需要從供給側改革中註入新的活力。數字人民幣也是供給側改革中非常重要的一環，但是，它的推廣和其他供給側結構性改革不太一樣，它是比較特殊的一個供給端。
總的來說，無論是從數字人民幣發行單位還是研究方面有很多值得研究和探討的地方。形勢有時候比我們想像得快，從這個角度，無論是政策制定者、監管者、發行者，還是作為研究者，數字人民幣還有很多值得探索與發展的地方。
韓立岩
北京雁栖湖應用數學研究院研究員
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經濟管理學院教授
當前有序推進數字人民幣的重點在於抓場景和技術創新。
首先，企業短期流動性能否全方位由數字貨幣支付？企業短期流動性的實現需要一個過程，需要達到M1裡面對M0形式的提取是完全自由的狀態。比如，在多重網環境下，工業互聯網和物聯網能夠形成數字人民幣的節點，有助於數字人民幣工具使用的便利化和把握數據要素。
其次，要解決數字人民幣的錢包和儲蓄卡綁定的問題，打通壁壘，重點在於“無感劃扣”。例如信用卡還款。數字人民幣校園的進一步推廣肯定需要智能合約技術更深入的應用。在這方面應該有一個更活躍的場景的拓展，數字人民幣的雙層運營體系，是最大限度的保持現在的貨幣投放和流通體系的運轉，要進一步提升數字人民幣在傳統銀行業務中的滲透率，能夠有效的推動和可以進一步降低金融脫媒的風險。
再次，在數字人民幣的跨境業務的場景方面，第一，去年2月份的冬奧會，數字人民幣和VISA的合作從評估來看是非常成功的，照顧了外國人的習慣和體驗。第二，貨幣橋的實驗過程中，通過VISA卡和數字人民幣的兌換如何實現匯率的轉換，這就對綜合多個外匯市場的匯率的智能合約的實現會有更高的要求，也平衡交易雙方的成本。然後，關於數字貨幣工具技術創新的問題，技術的發展也要和需求的跟進能夠結合起來，這樣的技術效率和經濟效益都能達到最佳狀態。無線通信的運營商SIM卡集成或者連通數字人民幣的芯片的實驗以及養老院和中國銀行的員工卡與數字人民幣功能的整合非常有市場啟發，這是實現了加密的芯片和數字人民幣芯片和多功能芯片的整合，展開了新的前景。
再者，關於如何激勵商業銀行的數字貨幣業務，這是雙層進行的話，實際上數字錢包已經能夠獨立於商業銀行，對於商業銀行來說，成本降低了，增加了利潤，但還有沒有別的收益模式的促進？要從業務創新上挖掘或者形成進一步的數字人民幣的衍生生態。
最後，風險問題。作為數字產品，數字貨幣的運行會產生新的風險。技術風險是顯然的，還有擠兌風險的放大。不需要去銀行排隊，點點手機就可以將存款劃入數字貨幣錢包，這增加了數字環境下系統性風險的來源。數字貨幣的風險管理和風險防範是極其重要的研究和實驗課題。
王志誠
北京大學光華管理學院金融系副教授
北京雁栖湖應用數學研究院研究員
首先，因為比特幣等私有貨幣的推出造成了主權貨幣的跟進，所以數字人民幣的出現不是主動行為，是一個被動行為。從數字人民幣的角度看，在安全性方面顯然補足了現有的微信支付、支付寶等支付方面有一定的弱項的補充，但是在雙層結構下，一定程度上資金走向是完全透明的，這與人類社會自主化、隱私性發展是背道而馳的，也導致數字人民幣的設計構架依舊存在一些矛盾。其次，數字貨幣很大的一個功能是從供給側入手。由於過去三年支付寶、財富通各種第三方支付快速發展，使得銀行支付的主導權很大一部分被市場化的機構拿過去了，所以銀行在數字人民幣上被寄予厚望，但是數字人民幣是否能夠從供給層面能夠解決問題，尚未可知。不過，數字人民幣的優勢在於能夠和數據要素進行對接，以及與同介質、同質的東西互聯互通，進一步發展成為跨國通幣。最後，數字人民幣的普惠是一個偽命題，應該在未來從數字要素領域裡去處理，而不是在現階段通過鼓勵辦卡實現。另外，事實上技術本身是中性的，掌握在不同的人手裡帶來的結果不同。因此，從對人類社會的發展有利的方面思考數字人民幣能夠解決什麼問題，這才是我們更多應該思考的問題。
朱太輝
京東集團經濟發展研究院副院長
當前數字人民幣是對基礎貨幣的數字化，未來的定位可能會進一步擴展，其發展革新不止影響支付結算的方便性，對於整個金融體系的發展、運營、功能、監管有著“系統重要性”影響，需要從發展、監管、安全三個視角來全面理解。一是發展層面，數字人民幣發展將改變支付和金融科技的發展格局：數字人民幣的發展有助於改變現在第三方支付機構、商業銀行支付之間的隔離局面，加快推進統一的支付市場建設；但數字人民幣的“可控匿名”會弱化當前第三方支付的客戶引流和數據積累作用，將對金融科技應用、場景金融發展、金融科技發展帶來極大的影響，其對金融科技、金融數字化發展的影響，將取決於這兩塊作用的平衡。二是監管層面，當前金融科技監管要求斷開平台企業支付工具和其他金融產品不當連接，徵信監管要求“嚴格通過持牌徵信機構依法合規開展個人徵信業務”，數字人民幣發展有助於更好地推動這些監管政策的落地實施，在保證數據安全和個人隱私的前提下，把數字人民幣交易的數據集中歸集並通過徵信系統開放，有助於同步強化數字人民幣發展對金融科技創新發展、金融機構數字化轉型的數據支持。三是安全層面，目前數字人民幣發展面臨這雙離線交易、軟硬錢包、母子錢包、智能合約等帶來的潛在洗錢風險，推動數字人民幣高質量發展，需要優化升級當前的反洗錢監管體系：一是在製度層面完善數字人民幣的法幣屬性和反洗錢的規章制度；二是在實施層面明確雙層運營體系或2.5層合作機構的反洗錢權責範圍和報告義務；三是在技術層面通過技術賦能提升數字人民幣反洗錢報告機構的數據質量，研究推出智能合約的嵌入式監管，提升驗證維度和質量。
邱志剛
中國人民大學財政金融學院教授
微信支付和支付寶在支付體驗上和數字人民幣本質上非常類似，因此應該思考到底應該為哪些用戶提供數字人民幣？而哪些用戶更願意使用數字人民幣？從現實來看可能一類是沒有中國賬戶的用戶，令一類是不太使用智能手機的用戶。如果想要覆蓋微信支付和支付寶現有用戶，數字人民幣又可以提供什麼額外服務？如果考慮開發智能合約研發場景，數字人民幣其實和現有支付手段做競爭。其次，隱私問題。數字貨幣本質是一個賬本，匿名性有限。是否能夠完全匿名？反洗錢問題？大額小額的邊界？誰有追溯的權力？都是需要進一步考慮的。數字經濟中的一個重要問題是隱私保護，在數字貨幣中亦然，所以需要規則去保證真正匿名。最後，在整個金融科技發展的邏輯中，微信和支付寶只是基礎設施，要靠場景不斷產生各種數據，這才是整個金融科技、數字經濟發展起來最本質的東西。這更涉及規則的問題，誰有權利了解這些數據？這些數據誰有權利使用？這也是我們在數據世界裡面臨的一種悖論。在享用APP功能的同時，通訊錄、地址等個人信息也被強制共享。所以，將來是不是需要製定規則，把誰可以使用這些數據，出現問題誰來負責等問題規定清楚，這樣我相信我們會在數字經濟中有更好的發展。
王永利
中國國際期貨公司總經理
數字人民幣定位於M0，主要應用於零售型的CBDC，這種定位將影響數字人民幣的推廣。數字人民幣的表現形態和運行方式與現金存在較大差異。我們太過強調定位與M0，數字人民幣運行高度模仿現金並與現金管理體系獨立，這將影響數字人民幣向所有的存款賬戶和金融業務的延伸，更難以支持國際支付的應用，並且會形成數字人民幣的運行體系和傳統人民幣運行體係並行的格局，提高金融管理的成本和難度。此外，數字人民幣應用試點難以成為貨幣支付的主體方式，持續性和長久性有待考量。雙層運營模式指定運營機構，這會使運營機構和其他支付機構的關係不好處理。數字人民幣在支付終端上，現在難以具備比支付寶、微信支付、雲閃付等等更明顯的優勢，僅僅靠商業化來吸引用戶、增加流量進行推廣，效果不會很理想，也難以持久。
數字人民幣的真正價值在於央行能夠把所有用戶信息和交易數據集中起來，更好地支持數字經濟的發展。作為國家法定貨幣的數字化和智能化，數字人民幣應該應用於現有人民幣所有能夠用到的地方，包括存款結算繳納稅費貸款、辦理各種各樣的金融業務等等。此外，數字人民幣改變的不是人民幣本身，它僅僅改變數字人民幣的表現形態和運行方式。更合理的做法是，是將數字人民幣定位於DCEP，所有金融機構的業務都應使用數字人民幣，限期進行必要的系統改造，並且在一定時間內推廣運行盡快替代傳統人民幣。央行藉此可以將同一用戶在不同開戶機構的所有賬戶加以歸集，全面反映各個用戶數字人民幣的交易和結餘的情況。銀行等各開戶機構應該動員和幫助客戶及時開立數字人民幣的賬戶，並將原有人民幣賬戶的餘額轉成數字人民幣賬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