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因買賣虛擬貨幣導致被凍結銀行卡，這在實踐中很常見。經常炒幣的朋友也會自行了解相關法律知識，知道我國相關政策並未禁止買賣虛擬貨幣。但不少諮詢者和我說，當TA和凍卡機關溝通解凍時，不僅被拒絕解凍，更有甚者是被劈頭蓋臉一頓罵，明明自己也是受害者，明明買賣虛擬貨幣不違法，為什麼自己會被公安機關當作「壞人」？
所以，為什麼解凍這麼難？邵律師常說《U商眼中『看得見』的交易，永遠只是冰山一角》。那我們就從一個案例講，先看看冰山之上的部分（真實案例，為保護隱私，對行業和金額等稍作改寫，其餘皆為真實）。
01、一筆買賣虛擬貨幣交易引發的『凍卡僵局』
老王是做皮草生意的，炒幣只是偶爾的嗜好。某天和往常一樣，在交易所上掛單賣U，有人聯絡購買，但買家似乎是個新手，不太會操作，於是二人就添加了微信，買家叫小玉，老王一步步耐心的指導小玉直到交易完成。後續，小玉操作熟練了，兩個人也聊得來，小玉就常找老王買U。
但老王也好奇，對方一看就是個幣圈小白，為什麼有那麼大的買U的需求？就問她買那麼多的U是做什麼？並好心提醒她不要被騙了。但小玉說，自己和幾個朋友合夥搞投資的，雖然自己可能不太懂，但朋友們都比她懂，讓老王不用擔心，並且表示，自己每次付給老王的錢都是自己的工資收入，並且給老王拉了自己的工資流水。
老王確認了對方資金來源合法，而且每次確實是對方本人轉賬給自己，心裡也放心了，但也一直提醒對方，可以少買點，先少投一點看看項目能不能盈利，不要把大額資金一下子全投到一個專案裡。
雙方在三個月內交易了十來筆訂單，老王收到的賣U款有60萬。某日，老王發現自己的銀行卡被凍結了，透過銀行，老王聯絡到了凍結機關，才知道居然是這個小玉報的案。老王聯絡小玉，但對方始終不回覆任何訊息。
公安告訴老王，被害人小玉報案稱自己被詐騙了，起因是小玉在網上認識了一個人，對方和小玉熟絡了之後，說有一個虛擬貨幣的理財項目，還給小玉曬了收益。小玉信以為真，就說自己也想試試，對方就讓小玉自己到交易所去買U，買到了轉給他，他幫小玉操作投資。小玉就自己下載了某交易所App，聯絡到了老王。小玉將買到的U先少量給了對方，剛開始確實有不錯的收益，於是小玉就加大了投資。沒想到三個月後，對方將小玉拉黑了。
公安告知老王，被害人小玉稱，你和網路上騙她投資虛擬幣計畫的人是結夥作案，騙走了她60萬，是事實嗎？
老王拿出了手機向警方提交了他和小玉的所有聊天記錄，辦案的民警也很認真負責，審閱了所有雙方溝通記錄，以及對小玉也做了多輪詢問筆錄，小玉自認，網上騙她的人讓她自己到交易所找U商，所以是她自己聯絡到的老王。
因此，承辦可以確定，老王是清白的。而且相關聊天記錄顯示：老王也多次提醒小玉，少買點，小心被別人騙。
老王想著，既然自己是清白的，那解卡應該沒問題了吧？沒成想，承辦不但沒給他解卡，反而把他名下所有的銀行卡都凍結了！ ？這下，何止是基本的日常生活，老王的皮草生意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客戶打入老王公司帳戶的貨款，因為與這張卡有過交易，也受到了牽連。
此後，該案陷入了僵局——老王只願意最多補償被害人2萬，被害人要求老王全額賠給她60萬，公安既不對老王的卡進行解凍，也沒有將卡內資金劃扣給被害人，目前已凍結老王名下全部銀行卡將近1年時間。
02、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立場
為什麼會陷入這種令人無奈的僵局？因為每人有每人的視角。
1.被害人視角
被害人被騙了，由於缺乏相關的證據和線索，有些地方連立案維權都極為艱難。好不容易立上案了，由於很多現實層面的原因，警察確實抓不到真正的“壞人”，以及就算是抓到了，也很難將被害人的資金追回。至於原因，看完這兩段影片就懂了。
2.出U的賣家視角
個人之間買賣虛擬貨幣並不違法，我的U也是合法來源，又不是偷來的騙來的，我收到的人民幣也是正常的USDT市價，為什麼「憑空」冒出來一個被害人說自己被詐騙了，就凍我卡，甚至要我全部賠償TA的全部損失？
TA被騙了，跟我有什麼關係？警察為什麼不去抓真正的詐騙犯？
3.公安視角
透過資金交易鏈條，可以排除張三的涉案嫌疑。但上游詐騙犯抓不到，被害人又一直鬧著要公安抓人，要挽回損失，甚至不停的投訴上訪，說我們不作為。我們嘗試了做居間協調的工作，和被害人解釋，張三不是騙你錢的人，人家願意補償你，你不能要求那麼高，結果被害人居然說我們和張三是一夥兒的！ ？被害人的情緒目前比較激動，雙方又協商不下來一個補償金額，我們現在如果把張三的卡解凍了，那豈不是被害人鬧的更兇？我們工作辦案也是有考核的……但確實張三沒有犯案嫌疑，我們也沒權利直接劃扣張三賬上的錢，那就賬戶都凍著吧，可能這樣張三會主動和被害人和解呢？
03.僵局解決路徑的思考
邵律師接觸的不少因買賣虛擬貨幣被凍結的案件，當事人因為賣了一筆U，導致名下銀行卡全部被凍結，這種情況並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但是不是存在即合理呢？當然不是。
1、關於“買賣虛擬貨幣不受法律保護”
當許多卡主和承辦溝通說自己買賣U的行為不違法時，很多承辦警官會回應：是的，我們也知道，買賣虛擬貨幣不違法，但它也不受法律保護呀。
但邵律師認為，上述觀點是對「買賣虛擬貨幣不受法律保護」有誤讀。不受法律保護的意思應該是，比如說，你找別人對你的虛擬貨幣進行委託投資理財，結果虧損了，或者出借他人虛擬貨幣，別人不願意還了，那你應該風險自擔，這類觀點確有相關法院判決印證，具體可參考本人先前的文章《法院觀點：轉帳給對方虛擬貨幣屬非法債務！借了就別想要回來！ ——律師支招：怎麼才能要回錢？ 》。
但對於被凍卡、甚至因買賣虛擬貨幣被定幫信、掩隱的收款方（賣家）來說，他們不僅損失了虛擬貨幣，並且還要退給所謂的被害人的損失，他們的損失範圍，已經超過了「風險自擔」的範疇。這顯然不公平。被害人是受害者，賣家也是受害者。
2、關於凍結名下所有銀行卡
正如前文中提到的真實案例，儘管現有證據已經排除了張三的涉案嫌疑，但為了應對來自被害人的壓力，辦案人員竟把張三所有的銀行卡都凍結了，希望以此方法來倒逼張三主動與被害人和解，這顯然是不合理的。
也有些辦案單位，雖然態度上是：不補償被害人損失，就不解卡，但願意為卡主出具情況說明，排除卡主的涉案嫌疑，以便卡主向銀行申請解凍。雖然這樣做在某種程度上為當事人帶來了便利，使其名下其他銀行卡也能正常使用，但對於卡主來說，他的核心訴求必然還是不退錢。當然，在我們辦理的不少案件中，公安機關最終對卡主無責解凍的也是有的，但比較少。
根據法律規定，在電信詐騙案件當中，公安機關確實是有劃扣資金返還給被害人的權利，但也有前提－收款帳戶必須是不法分子所控制的。正常賣U的卡主，顯然沒有與不法份子共謀的合意，其收款帳戶，也顯然不是不法份子所控制的銀行帳戶。因此，公安機關無權劃扣此類交易的收款方帳戶－這也是許多被凍卡的卡主與公安機關溝通，雖然僵持多年，但卡內帳戶餘額也沒有被劃扣的原因。
《電信網路新型違法犯罪案件凍結資金返還若干規定》第二條本規定所稱電信網路新型違法犯罪案件，是指不法分子利用電信、互聯網等技術，透過發送簡訊、撥打電話、植入木馬等手段，誘騙（盜取）被害人資金匯（存）入其控制的銀行帳戶，實施的違法犯罪案件。
第四條公安機關負責查清被害人資金流向，及時通知被害人，並作出資金返還決定，實施返還。
3.關於收款方善意取得的認定
邵律師認為，對於收款方（即USDT賣家）而言，收款方並不能控制是否由買家本人打款，也不能預判買家指令第三人打款的資金是否是非法的，既然虛擬貨幣被認定為一種虛擬商品，個人之間的交易也未被禁止，那麼只要USDT賣家能提供證據證明，雙方是正常的買賣USDT的行為（例如幣安、歐易交易所中的溝通截圖，雙方溝通記錄，自己持有的U有合法的來源管道），那麼根據法律規定，賣家出售虛擬貨幣的行為構成善意取得，不應被追繳、退還給相關被害人。
《電信網路新型違法犯罪案件凍結資金返還若干規定》第二條本規定所稱電信網路新型違法犯罪案件，是指不法分子利用電信、互聯網等技術，透過發送簡訊、撥打電話、植入木馬等手段，誘騙（盜取）被害人資金匯（存）入其控制的銀行帳戶，實施的違法犯罪案件。
第四條公安機關負責查清被害人資金流向，及時通知被害人，並作出資金返還決定，實施返還。
根據兩高《關於辦理詐騙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第十條行為人已將詐騙財物用於清償債務或者轉讓給他人，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應當依法追繳：
（一）對方明知是詐騙財物而收取的；
（二）對方無償取得詐騙財物的；
（三）對方以明顯低於市場的價格取得詐騙財物的；
（四）對方取得詐騙財物係源自非法債務或違法犯罪活動的。
他人善意取得詐騙財物的，不予追繳。
邵律師最近辦理的某個虛擬貨幣交易凍卡案件，和承辦人員溝通時，TA對「國內個人之間買賣虛擬貨幣不違法」的理解是：個人買賣指的是只能是透過錢包的交易形式。如果透過交易所，那就不是C to C了，所以在交易所中買賣虛擬貨幣的行為都是違法的。只要收到了涉詐資金就要全額退給被害人。 ——這類觀點，也很直接的說明了，為什麼虛擬幣解凍卡時常受阻？各地承辦對虛擬幣交易的理解，差異太大了。
04、寫在最後
由於各地辦案單位對虛擬貨幣及相關交易有著不同程度的認識，不僅導致銀行卡解凍工作也很難做到“同案同辦”，更有甚者，邵律師處理的刑事案件當中，與交易致在凍卡的案件案情相似度高達95%的情況下，當事人竟被定掩隱罪、幫信罪。身為一名執業多年的刑事律師，遇到這樣的案件，偶爾我也會感到費解。
所以，回到本文的最初的問題：賣U收到贓物款，責任要當由誰來負責？在下方留言處告訴我你的觀點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