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 Hannah Miao 、 Gunjan Banerji
來源：華爾街日報
美國股市充斥著「墮落者」。
在自稱「墮落者」( degen ) 的業餘交易人士的推動下，一種高風險的交易風格正捲土重來。這些交易人士熱衷於那些以與傳統投資評估方式毫無關係而聞名的高風險交易。有些人不惜將大把現金投向特定股票或加密貨幣，只為了參與某種趨勢。還有一些人則是抱著看熱鬧玩梗的心態。
在他們的語言中，「 Degen 」可以是一個名詞、形容詞或動詞，主要在年輕人中流行。這是一種自嘲的身份，有些人將其追溯到“ degenerate gambler ”（墮落的賭徒）一詞。背後是一種崇尚大膽押注市場、質疑投資規範的精神：人生只活一次，那為什麼要糾結於傳統的財務建議呢？
這些自稱為「墮落者」的人使用網路化名，在聊天室裡吹噓自己買了鮮為人知的數位代幣、迷因股票和投機性選擇權合約。他們通常更重視這類交易帶來的刺激，而非這些資產的基本面。這類交易可能會帶來幾乎立刻兌現的利潤，如果押注失敗，也可能造成巨額虧損。
「墮落者」是推動「迷因股狂熱」的因素之一，例如最近幾週GameStop 股票的逆邏輯走勢。當這些以網路為動力的交易人士抱團時，就有可能引發資產價格的大幅波動。所要做的只是讓一種迷因火起來。
今年5 月，從主要指數到迷因股票等一切投資品種都在飆升時，社群媒體上出現了大量提及「墮落者」和「墮落者交易」的內容。根據Hootsuite 的社群媒體表現引擎，在Reddit 和X 等各類社群媒體平台上，「墮落者」及其變體的提及次數超過37 萬，而4 月時還不到1,000 次。
「這錢來得快，」自稱「墮落交易者」的39 歲前職業撲克玩家Daniel Moravec 說。 “買一些期權或高風險股票，總比買彩票強。”
新冠疫情期間，人們足不出戶，而且從刺激計劃中獲得了額外現金，短線交易因此出現爆炸性增長。 Robinhood 等應用程式讓交易變得簡單有趣，而在整個行業，經紀商取消了佣金並提供碎股交易，這讓投資成本比以往任何時候都低。
如今，投資人押注的對象無所不包，從明知沒有標的價值的數位代幣，到可能在幾分鐘或幾小時內變得一文不值的高風險選擇權。 Robinhood 去年推出了24 小時交易，今年又增加了隔夜交易的股票數量，這使得墮落交易者可以全天候輕鬆投資股票，並試圖抓住某些股票的行情。
一位名叫基斯‧吉爾( Keith Gill ) 的網路交易者成為許多墮落交易者的終極英雄，不過他自稱是價值投資者。他的網路暱稱是“咆哮的凱蒂貓”( Roaring Kitty ) 或“ DeepF —— Value ”，2021 年，他大舉押注GameStop ，並在網上發布自己的投資資訊，從而引領了一場模因股革命。新手投資者紛紛加入他的行列，推動這家陷入困境的電子遊戲零售商股價一路飆升。他們使做空該股的對沖基金損失慘重，引起了美國國會、監管機構和華爾街的注意。吉爾2021 年在Reddit 上發表的最後一篇貼文顯示，他持有的GameStop 股票價值已升至約3,000 萬美元。
從那時起，經紀商的交易量從新冠疫情時期的高點回落。許多短線交易者回到了他們的日常工作。
一些華爾街人士懷疑迷因股熱潮是否只是曇花一現。但死忠不離不棄。一路走來，部分市場已變得與賭場無二。
上個月，「咆哮的凱蒂貓」再次出現在X 平台上，又一次點燃了GameStop 和其他迷因股的交易狂潮。週日，一個與吉爾有關聯的帳戶在Reddit 上分享了一張截圖，顯示在GameStop 的持倉超過1.8 億美元，掀起了新一輪過山車行情。過去一個月，該股累計上漲了逾一倍。
雖然勝算不大，但與GameStop 和墮落交易者青睞的其他股票相關的押注大幅增長，使今年以來的期權日均交易量達到近4,700 萬份，創下了期權結算公司( Options Clearing Corp .) 自1973 年以來數據的歷史最高水準。這些活動大多集中在短線交易，投資人可能大賺一筆，也可能血本無歸。
例如， Cboe Global Markets 的數據顯示，如果交易者在近期股市上漲之前買入與GameStop 躍升至20 美元掛鉤的期權，回報率可能會超過2,000%。
資料來源：選擇權結算公司
美國股市一路高歌猛進，標普500 指數過去10 年的年化報酬率接近11%。同時，許多貨幣市場基金的幾乎無風險收益率在5% 左右，躋身十多年來的最高水準之列。
儘管如此，仍有一些墮落者表示，這種比較無聊的投資帶來的回報遠遠不夠。他們渴望獲得更豐厚的利潤，並希望一場大勝能為他們的生活帶來實質改變。
雖然數據顯示美國經濟強勁，但通膨卻提高了雜貨價格和租屋成本。聯準會透過升息來遏制通膨壓力的做法也推高了房貸利率。
年輕人尤其對創紀錄的高房價和堆積如山的學生債務有切膚之痛，他們中的一些人擔心自己永遠賺不到足夠的錢，無法達到上一代人所達到過的里程碑。對美國年輕人的長期調查顯示，走出新冠疫情之後Z 世代的幻滅感超過了仍在世的之前任何一代。
32 歲的Matt Kielczewski 說，他從2017 年開始投資加密貨幣，因為他被「財務自由的許諾」所吸引。當時他已在Coinbase 開了一個帳戶，原本是用來購買日食節的門票，他需要用比特幣來支付門票。帳戶裡剩餘的10 美元在六個月後變成了100 美元。
「那時我頓悟了，」他說。 「這種有魔力的網路貨幣正在改變人們的生活。」
Kielczewski 在科羅拉多州做地下DJ 謀生時，新冠疫情的爆發讓他的收入一掃而空。現在，他在加密貨幣行業從事行銷工作，住在里斯本。
起初，墮落者交易讓他覺得自己屬於一個意義高於個人的組織：一個由志同道合者組成的社群。從那時起，他開始擔心騙子，現在他看到了「這個空間存在的巨大毒性」。他仍然每週進行交易，但現在對加密貨幣更多採取買入並持有的策略。
根據加密貨幣數據提供商CCData 的資訊，3 月集中式交易所的加密貨幣交易量激增，達到歷史最高水準。這包括比特幣的交易，以及對所謂模因幣的墮落者投資；這些模因幣是為了好玩而創造的，經常指涉網上流行的內部笑話。今年年初，一種與戴著粉紅色帽子的柴犬這個虛擬形象掛鉤的名為Dogwifhat 的加密貨幣幣值只有幾分錢，但最近的交易價格約為3.36 美元，漲幅超過2,000%。甚至還有一種Degen 幣，其幣值也大幅波動。
今年以來，低價股在美股交易中的佔比也有所提高，截至5 月底佔比已升至14%，創下Cboe Global Markets 2016 年以來數據顯示的新高。
註：2024 年的資料截至5 月 資料來源： Cboe Global Markets
墮落者和他們的同類也在湧向網路體育博彩。美國國家大學體育協會( National Collegiate Athletic Association ) 去年調查了3,527 名年齡在18 至22 歲之間的人士，發現67% 住在大學校園裡的學生曾進行過體育投注。
很難確定「 degen 」一詞到底起源於哪裡，也很難確定有多少交易者把自己歸於此類。許多人都表示，它先是由加密貨幣圈採用，然後擴展到了其他市場。有些人是在2020 年「去中心化金融之夏」( DeFi Summer ) 開始看到這個詞，當時大量資金湧入加密貨幣世界的去中心化金融組成部分。
顯而易見的是，這個詞還有這種交易風格正流行起來。隨著5 月「墮落者」和「墮落者交易」在網路上被提及的次數大增，來自J . P . Morgan Global Quantitative and Derivatives Strategy 的數據顯示，當月源於散戶投資者的期權活動佔比飆升至18% 以上，創下至少是自2020 年8 月以來的最高水準。
交易者或許會說，他們正「 degening 」（如賭徒般押注）模因幣之類的東西。這類似於有交易者自稱為「 ape 」（猿），或者說他們正大舉建倉、「 aping 」（無腦跟風押注）某種資產。在Reddit 或Discord 等平台上團結一致、協調交易是勇猛的表現。那些敢於冒這種大風險的人受到同伴的追捧。
「在網路用語中，『墮落者』實際上可能是一種暱稱，」來自佛羅裡達州墨爾本的41 歲麻醉師助理Dustin Burnham 說。 “它隱含的意思可能是願意冒別人不會冒的風險去實現目標。”
Burnham 表示他不認為自己是個墮落投資者，但他活躍於一些充斥著ape 表情符的社群。
很少有散戶能賺到哪怕是吉爾似乎已獲得財富的一小部分。 2023 年的一項學術研究發現，許多散戶為選擇權市場上的交易花了冤枉錢，最終虧本，尤其是在財報發布等事件前後。許多投資者也沒能很好地掌握加密貨幣方面的時機。例如，新用戶在2021 年加密貨幣價格見頂前後蜂擁而至，有些人在隨後的暴跌中蒙受了巨大損失。
資料來源： J . P . Morgan Global Quantitative and Derivatives Strategy
在2021 年的GameStop 大戲之後，美國證券交易委員會( Securities and Exchange Commission , 簡稱SEC ) 提議設置與交易應用程序有關的護欄，以抑制監管者眼中的交易遊戲化現象。迄今為止，此類舉措遭到了經紀業和國會的強烈反對。
居於柏林、現年38 歲的Maria Paula Fernandez 從2017 年開始交易加密貨幣，她目前是一名加密貨幣行業從業者。她的祖國阿根廷對外幣實施限制，因此加密貨幣承諾的自由和透明度對她很有吸引力。
雖然她進行了相當多的迷因幣交易，喜歡在市場中尋找樂趣，但她對「墮落者」精神持懷疑態度。
「它最終會影響你看待事物的方式。你會不再把一些東西看作金融工具，」她說。 “你只是被吸進了這種微觀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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