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特幣白皮書引用文獻b-money作者Wei Dai往事

作者:Kurt Pan;來源:XPTY

導讀:本文截取自戴習為先生出版於2003年的自傳《過河卒》。戴習為先生曾為微軟技術等級最高的華人之一。文中D為戴先生自稱,d為戴先生妻子,wd則為他們的兒子,著名密碼朋克,比特幣白皮書第一篇引用文獻b-money以及著名C++密碼學開源庫Crypto++的作者,以太幣最小單位Wei致敬的對象–Wei Dai先生。 Wei Dai先生對於密碼朋克運動、比特幣與區塊鏈數位貨幣以及超人類智慧的貢獻與思索依然處於逐步為世人所知的歷史進程中,本文甚至能給今時的美國教育以參照和啟發。全文透過我本人溢價購買舊書後以OCR方式電子化,完整內容系首次於網路上公開出現。如有侵權,請聯絡我刪除。

「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朝⽓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就像早上⼋九點鐘的太陽,希望寄託在你們⾝上。”

這是D當年讀過的⼀條⽑澤東1956年在莫斯科探望中國留學⽣時的即興講話,⼀條頗有⼈情味、與階級⽃爭不甚相關的⽑澤東語錄。在⽂⾰那個「三忠於,四⽆限」的⽇⼦⾥,D還為它譜寫過⼀條新疆味的,為男低⾳準備的語錄歌。那時候,每當讀到這語錄,或唱起⾃⼰寫的歌,常使D忘乎所以,彷彿⾃⼰真的如⼀輪朝陽噴薄直射,冉冉升起,⼀種⾃豪與⾃信在⼼中油然⽽⽣,也暫時忘了⾃⼰還不是「紅五類」、黨團員。

英雄輩出,各領風騷的IT業中,D終於感到了⼀絲疲勞。不過,⼀浪逝去,便有⼀浪湧來。在D⼩⼩的電腦之家⾥,又⾛出⼀位新IT⼈。

wd出⽣在1976年的上海,那時離四⼈幫倒台只有⼏個⽉。

9歲,媽媽專程接他到了美國時,他已是⼩學四年級的學⽣。插進了美國的五年級,但英文要從ABC開始。淘⽓的美國小孩⼦嘲笑他全⾝的中國⾐服,也嘲笑他優異的數學成績。在他們眼中,他是從中國來的⼀個數學怪物。長⼤以後他才與⼤家談起這些遭遇。作為孩⼦,他⼏乎沒有任何玩具。但他⼀到美國,家⾥的桌⼦上便擺放著不⽌⼀台電腦。不懂英⽂,他玩不了電腦上的智⼒遊戲。這倒使他⼀開始便學著爸爸媽媽在電腦上寫程式。 10歲時,wd幫忙來美做訪問學者的舅舅,在PC上完成了分析化學上⼀個數學公式運算結果的圖形輸出打印程序,令舅舅讚歎不已。

隨著⽗母的再次搬家,wd轉⼊了波⼠頓最好的公⽴學校之⼀–佈如克蘭(Brookline)中學。 ⼀考核,跳了⼀級。接下來的⼀件事讓D吃了⼀驚。他參加了波⼠頓公⽴學校舉辦的作⽂競賽,拿了個國中年級的第⼀名,⽂章登上了報紙。此前,wd興⾼採烈地拿回全市中⼩學⽣電腦⽐賽的⼩獎杯時,D挺⾼興​​,但也並未讓⼈太過驚奇。可從ABC開始學英⽂不⾜3年,與美國初⼀的孩⼦同場⽐賽英⽂短⽂,獲第⼀名,倒讓D與d跌破了眼鏡。

⽐賽的命題是,寫⼀個你熟悉的⼈。 ⽐賽時間,40分鐘。這張考卷d保留⾄今:

中⽂譯⽂:

我的母親

作者:wd

「你媽打來的電話!」我舅舅從屋外喊著。我⼀聽,趕緊朝門外跑去。 30秒後,跑到了媽媽打來的那通公⽤電話前。我捧著電話,眼淚卻奪眶⽽出。她正在機場準備飛往美國。她說著再見,也在哭。那時我6歲。再見到她時,3年過去了。 我母親的名字叫⼩英。她出⽣在⼆次⼤戰結束後,中國上海的⼀個⼤家庭之中。她⾮常聰明,並在中國受過很好的教育。她的數學⾮常好,曾經夢想成為⼀名教師。 ⼩英從⼤學畢業時,恰逢中國的⽂化⼤⾰命。她的⼯作便從農場,到⽆線電⼚,到天⽂台,最後到了太空中⼼。 在太空中⼼⼯作了8年之後(註:應是科學院的天⽂台加上科學院的空間中⼼共8年,孩⼦沒有⼤⼈記得清楚。),我母親決定到美國繼續她的學業。雖然我的⽗親已經在那⼉,可我母親仍不得不再⼯作⼀年,以便賺到⾜夠入學的錢。在中國餐館⾥她找到⼀份餐廳服務生的⼯作。每天要在低於合理的⼯資之下⼯作12⼩時。 ⼩英總算賺到了⾜夠的錢,同時我⽗親也結束了他的學業並找到了⼀份⼯作。但⽇⼦依然艱難。我母親的英⽂並不⾮常好,在中國讀⼤學時也未接觸過電腦,這成了她知識的⽋缺和艱難之處。但在⼀年之後,她趕上了所有的學⽣,再⼀年,她已⼏乎是班上最好的學⽣了。 在美國5年後,她現在有了好的教育,好的⼯作和⼀個好的家庭。如果說她⾃信、努⼒和聰敏,這沒錯。她曾在沒錢的情況下來到美國,她曾在餐廳和農場中⼯作,並且她總是班上最好的學⽣。但⽐所有這些都更重要的是,她愛她的家。 ⽽且,我也愛你,媽媽。

坦白說,和見過的作⽂神童相⽐,這篇短⽂算不了什麼。英⽂還算流暢(譯成中⽂,失⾊許多),內容卻過於簡潔,可能受考場時間限制。但⼀個6歲孩⼦與母親告別時的情景刻畫得⼗分⽣動。 ⼀個第⼀代移民之家所經歷過的困苦被⼀個11歲的孩⼦雖然簡單卻⼗分準確地記錄下來了。在⼀個由移民組成的國家⾥,這是極容易引起共鳴的共同經驗。這篇短⽂也讓D與d都感到了,wd已不是早上要來親親媽媽再去趕校車的那個⼩孩⼦了。 d倍受感動,⼤⼈所做的⼀切,孩⼦歷歷在⽬。

國中⼆年級暑假,wd與美國⼤多數孩⼦⼀樣,開始了暑期的打⼯⽣涯。這或許是美式教育體系與中式教育體系頗不相同的⼀塊,更像⼤⽼虎開始教⼩⽼虎如何撲⾷。 ⼤多數美國孩⼦在這個年紀還只是選擇在社區內送報紙、擦汽車這類⼒所能及的⼯作。但wd跑到了媽媽正在⼯作的, ⼀個為全球⼏⼤⽯油公司提供油井資料分析的⽯油軟體公司要當程式設計師。 ⽼板看著這個⽐⽩⼈同齡孩子⼦更顯瘦⼩的wd,將信將疑。公司明⽩中學⽣暑期打⼯的真實意義,也就慷慨允諾,並隨他任選可以勝任的題⽬。 ⼩傢伙將資料瀏覽⼀番之後,不聲不響地⾃選了⼀個題⽬:⽤C語⾔寫⼀個⼦程序,將公司軟體產品中正在使⽤的,因不同類的客戶機器⽽使⽤的不同格式的浮點資料轉換成由IEEE(國際電⽓⼯程師協會)規定的標準格式的浮點資料。這將使本公司產品與其他公司產品的資料銜接更⽅便。 D不禁感慨,⼩wd出⼿不凡。電腦內,浮點數資料的格式轉換,這對成⼈程式設計師也有⼀定難度。兩週之後,當wd的⼦程序通過了測試並放入了公司產品時,⼤⼈們為他⿎掌。身為與wd同事的媽媽當然驕傲。 D⼼中也充滿了欣慰,這孩⼦不愁在美國找飯吃了。

⾼⼀,學校推薦wd赴哈佛⼤學電腦系選修課程。所有選修的課程均會計學⼊哈佛⼤學的學分記錄。這就是說,在理論上,wd可以在佈如克蘭⾼中畢業的同時也在哈佛⼤學畢業,並由中學(實際上是州政府)⽀付學費。 ⼀切安排好了,即將開車送他到劍橋上課的那天下午,從來與D是「鐵哥們」的wd忽然不⼲了。好說⽍說wd⽆動於衷,最後競要奪門⽽出。急得D死死地抓住他的雙⼿堵在門口。雖未破「絕不打孩⼦」的信條,可⼼⾥也恨得只咬⽛。僵持了⼏⼗分鐘,眼看都要遲到了,wd終於宣布:“你贏了!”

在哈佛的課堂上,⾼⼀的學⽣wd依然名列前茅。但多少年後,這對⽗⼦也依然爭論著當初送上哈佛的「對」與「錯」:「你的中學既然向家長建議,推薦你去哈佛,就是說從教育專家的觀點來看。你有能⼒學習⼤學的課程,你也應該開始學習⼤學的課程。

“可這種安排剝奪了我在那個年齡段本該有的業餘時間。”

D覺得此種說法還算有點理由,但仍接著說:“那是因為,僅⾼中那點東西,你們⽼師看你業餘時間太多了,才安排你開始上大學。”

「為什麼這個業餘時間就不能由我⾃⼰來安排呢?其實那些本該⼤學才上的課,⼤學⾥再學更輕鬆,時間的使⽤效率也更⾼。”

似乎也有道理。 D想起⾃⼰的母校中國科⼤辦起的少年班, 不知那些孩⼦們有何感想。

剛上⼩學六年級的時候,⼀天,wd跑來向D:“⼈活著究竟為什麼?”

D隨口答道:“對社會有所貢獻啊。”

“為什麼要對社會有所貢獻?”

wd繼續追問。 D開始有所警戒。從中國到美國不同的教育系統,孩⼦⾃⼰感覺到,教學中的價值觀念變了。

細⼀想,⼈類社會每⼀個⾓落每⼀個群體,都要教育其中下⼀代。 ⾄少要教其謀⽣,使其能夠⾃⽴於群體之中;也要將孩⼦培養成對這個群體有⽤的⼈。這⼤概都是相同的。

wd剛轉⼊美國學校時,校⽅便雙管齊下。 ⼀⽅⾯告誡家長,要尊重⼉童的教學規律,不要⽤⾃⼰的⽅式向孩⼦施加壓⼒。另⼀⽅⾯直截了當的告訴孩⼦,家長的要求不⼀定是對的,⼀切聽從學校的安排。這讓D感到,⼀上來,便與中國學校不⼀樣。或許校⽅早對⼤部分中國家長的「成龍」教育有所⽿聞,先打上⼀劑預防針。這也引起了D的興趣:且看美式的中⼩學教育有何不同。

除⾮你想上私⽴學校,美國的中⼩學教育是完全免費的。這包括學費,接送孩⼦的校車、教科書、還有午餐等。甚⾄如wd上哈佛,既然是由中學推薦,並由中學做的決定,哈佛的學費也由中學⽀付了。這待遇對居住在美國境內的孩⼦⼀視同仁,哪怕你是⾮法移民。美國中⼩學校舍、圖書館、電腦室等和中國各⼤城市新建的學校相差不多。但體育場館,大部分中國學校就⽐不了了,突現美國⼈對全民體育是很上癮的。在D看來,美國⼩學的教育⽅針或許就⼀個字:玩,教師帶著學⽣玩。寓教於玩,這和D當年上過的⼩學可真是⼤不⼀樣。

⼀旦開起家長會,每⼀位家長聽到的絕對都是你的孩⼦如何聰明,如何美麗,如何能⼲等等令⼈愉快與舒⼼的評語。最後也會輕描淡寫,如果再在某些地⽅做少許努⼒,那就更聰明,更美麗。

教師的敬業,讓D頗為感激。五年級的wd完全不懂英⽂。 ⼀位美國⽼太太硬是每天早上提前⼀⼩時到校,⼀對⼀,為wd⼀⼈上特別英⽂課。這位⽼教師堅持了⼀整年。六年級,wd的數學遠遠超出了同齡孩子⼦。又⼀位⽼師找來中學課本,再次對著⼀個學⽣,單獨教了又⼀年數學。

wd的⾼中是四年制,⽆論波⼠頓兩年,還是西雅圖兩年, D從未見過他在家⾥做過任何家庭作業。有數的作業在放學前都搶在校內做完了,這⽐同齡的中國學⽣幸福得多。

美國中⼩學的教育基本上是啟發式的,互動式的。課程的安排,除數學物理外,藝術、體育、⼈⽂科學都擺在極重要的地位。作業考試都沒有太⼤的壓⼒。課堂上更重視學⽣分析問題與解決問題的能⼒。做課題(project)研究的訓練,美國甚⾄從⼩學就開始了。

除了法律與道德教育外,在課堂上灌⼊政治與宗教信仰均為法律所不允許。誠信,被擺在一切道德標準的第一位。 (註:在美國,⼀個⼈的檔案中有過說謊的記錄,的確在社會上較難混了。貴為總統,尼克森與柯林頓均被美國律師協會吊銷了律師執照,理由就是說謊。當然,沒抓著是另⼀回事。這也是能否升上名牌大學重要評估條件之⼀。學⽣的各種業餘興趣,如屬正當,學校都願意努⼒倡導,甚⾄額外撥款相助。

「滿分加綿⽺」的教育體系,往往可以把中國孩⼦的「青春反抗期」消滅在萌芽狀態。 「夾著尾巴做⼈」更是兩千年來學堂⾥、社會上不斷灌⼊的修⾝養性的精髓。然⽽,沒有“師道尊嚴”,沒有約束與規範,⿎勵個性張揚的美國中⼩學教育,如何適應孩⼦成長中的青春反叛期似乎還是美式體系仍須研究的⼀個問題。吸毒、校園暴⼒、輟學出⾛…… ,均嚴重困擾著美國的校長與家長們。

美國的中⼩學教育,對天資優秀的孩⼦提供了⾜夠的物質條件和積極活躍的氛圍,充分地⿎勵孩⼦們的創造性,協助他們不斷地向上沖擊。對天資有些⽋缺的孩⼦又提供了⼀個寬鬆愉悅的學習環境,耐⼼地培育孩⼦們的⾃信⼼,使⾝⼼與知識都盡可能正常的發展。但對⼤部分處於中間狀態的孩⼦,對那些「戒尺」下本來可以成才的孩⼦,美式教育或許過於放任了。

wd搬到西雅圖,中斷了哈佛⼤學的功課。他的⾼中生涯變得更為輕鬆與超脫。他充分利⽤遍佈全美的圖書館,博覽群書。 (註:作為政府對納稅⼈的服務,在美國,你可以透過網路免費借閱全美任何⼀間⼰上⽹的公⽤圖書館的書籍。圖書館會透過郵局免費寄給你。讀完後,還給本地圖書館就可以了。開車出門遠遊,⽗⼦間的答辯就成了解決長途駕駛疲倦的良藥。正是這種經常的探討,讓同是電腦⼯程師的D感到,wd的知識結構已經開始超越⾃⼰了。

全額獎學金,加上兼職工作的微軟公司近在身旁,wd輕鬆地走進了華盛頓州立大學的電腦系。這是美國大學電腦系中,科學研究與教學水準排在前十名之內的學校。學校就守在西雅圖家邊,這當然為d 與D所樂見。 wd學習依舊輕鬆。 wd利用了大一的業餘時間,用C++語言做完了一個涵蓋已公開發表過的主要加密與解密演算法的軟體庫,並把它作為自由軟體放在網上,成為了北美第一個被全民共享,而且至今仍被全世界(包括中國)廣泛使用的用於文件加密和解密的C++語言免費的源代碼庫。這個原始碼庫也被美國和歐洲許多本電腦書籍和論文不斷引用。絕大多數人都想像不出,這是一個大一學生的作為。正是在大一,奠定了wd在美國電腦界有著相當知名度的密碼軟體工程師的位置。

忘了是大學哪一年,wd 代表華盛頓大學參加美國某個機構舉辦的電腦與經濟學比賽。州預選賽,wd兩項都取得了第一名,但全國決賽只能選其中一項。 wd 將電腦賽讓給了同校好友。他也竟然以電腦系的學生資格在經濟學專項比賽中獲得了全國比賽的銀牌。

中學起,每逢暑假,wd均在微軟研究院密碼小組內工作。這段期間他結識了美國該領域內許多最著名或最出色的專家(許多專家也利用暑期來做客座研究),擔當過他們的助手。城府不深的wd 曾當眾指出世界級大權威論文中概念性錯誤(事後讓D頓足不已)。直到大學畢業,發表過了一系列論文,註冊過了若干項專利後(均為微軟公司操刀辦理,若wd 自己,大概也懶得去料理這些繁文縟節),wd 似乎看穿了這些頂尖級科研機構的奧秘。他既不再讀博士,也拒絕了微軟研究院再而三的挽留,受原蓮花(Lotus, 一個國際著名軟體品牌, 已賣給IBM) 老闆之邀, 做他們共同感興趣的事情去了。

wd 仍然孜孜不倦地十年如一日維護與更新他的免費電腦密碼生成與破解C++ 語言源碼庫(Crypto C++ Class Library),並以大量精力投入IEEE 在他們這個領域內各種標準協議的製定。 D起初確對wd 如此積極地投入這種既無商業利益,也本該由大公司或大學校去參與的公益行為頗感迷惑, 可wd 一笑了之, 並不作答。

wd 毫不猶豫地放棄本可輕易取得的研究生學位, 起初D 也十分慨嘆。 d 但說: “你有什麼話好說呢, 他不都是照你的樣子在做嗎!”

這話並不完全對。和wd 做了二十幾年的“鐵哥們”,D醒悟到wd 其實是另一代全新的IT 人–還在悄悄發展, 但或許對未來IT 業的走向最終帶來變化的又一代IT 人。與自己的個人電腦一起長大, 這些人從小沒有為吃穿過於煩惱。他們都很努力地學習, 學課本, 更多地是學課本之外他們喜愛的題目。無論在學校, 還是走進了社會, 他們都喜愛追求一個舒適和高效的工作環境與平台。他們卻又不為市俗所動, 仍熱衷於沿著自己的興趣, 去追求令自己興奮的各種挑戰。但是, 他們並不打算仿誇父去追趕那永遠夠不著的大陽。他們更有興趣自己視野內的獵物, 從「老虎」到「兔子」, 一槍一個…

在他們眼中, 名譽或地位, 有一點也不壞, 至於更多, 那就是別人的事情了。既然所做的一切都只為忠於自己的感受,那麼任何虛假與投機當然也被這個群體所不齒。老一代的英雄,比如說, 蓋茨或其他什麼人的成功, 當然也欽佩, 卻並非他們的楷模。操縱一個龐大的機構,固然可以迎接更大的挑戰,但這個機構同樣會操縱你。為什麼要失去自我而成為一個象徵呢? “人在江湖,身仍由己”,才是他們的理想。

這些人, 也打工, 也成立公司, 但醉翁之意不在酒。這些人, 經常將他們得意之作直接放到網上, 徹底開放, 自由使用。 Linux 便是這類作品中最著名者之一。藏在他們那副清高面孔之後的虛榮心在於, 到底有多少人在用我的東西? 那些喜歡驕傲地“到此一遊”的黑客是這個社區內更引人注目, 已為普通人知曉的這個大群體中的一個子集罷了。更多的人似乎還躲在傳統社會的視野之外, 過著各自逍遙而不被幹擾的日子。

過去20 年, 隨著PC 與因特網走進千家萬戶, 在歐美, 這個群體如雨後春筍迅速地萌發起來。在物質相對很豐富了的社會, 對一個高智商的群體, “吃飯”本不是什麼問題。勞動, 更多的是為了體現自我,為了享受。真正的享受!這使D常想到當年他們這代人所描繪過的那個共產主義理想。

大學起, wd 發表了許多論文, 但他連自己的父母都懶於告知。其理由是: “反正你們也不會認真去讀, 論文是為想讀它的人準備的。”

wd 謝絕了微軟研究院在他大學畢業時正式加盟的邀請, 邀請的條件中甚至允許他就在家中工作。人雖已退休, 但對微軟依舊關注的D就勸wd : “你看, 中國的媒體已將微軟中國研究院抬到了何種地步!”

wd 一笑。他已在微軟研究院(雖然是大學實習生的名義)工作過4 年了, 他不介意是以何種名義工作的。不是已經發表過若干論文, 也以個人名義註冊了許多微軟專利了嗎? 微軟在用就很好!他更樂意去尋找新的環境與新的內容。

利用他在自己的網頁上公開發表的概念, 一夥圈內洋鬼子找來1200 萬美元的風險投資, 在加拿大蒙特利爾建起了一間名叫Zeroknowlogy 的軟體公司。 (Kurt Pan:不只區塊鏈,ZK的正統性依然在密碼朋克手中!)因為公司要打造的產品是為因特網提供隱身服務器, 公司一成立便引起媒體與相關部門的注意。於私, 北美老百姓關心上網時的隱私; 於公, 這或許是打網路戰的利器。拿到了錢又躊躇滿志的公司領導人回過頭來聘請wd 為該公司的首席科學家。小小年紀, 也有三分得意的wd 跑到蒙特利爾玩了一趟, 卻不想上任。他坦率地告訴朋友, 他的概念雖然正確, 但現有的技術條件在短期內還並不真能將概念變成產品。燒別人的錢,也不是他的願望。

最後, wd 又從西雅圖跑回了波士頓, 接受了原蓮花公司老闆的邀請。他們在因特網上Peer To Peer 的觀念又吸引了wd。 wd 平常懶得去逛商店。他們這一撥人, 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早一批電子商務的身體力行者, 當然也是網上商家最早瞄準的一批客戶。衣食住行, 他們總能在網上找到令人滿意的物美價廉之物。凡事以逸待勞, 總有人把東西送上門來, 何樂而不為。 在美國,這個「懶漢」隊伍一天比一天擴大,越來越多的老百姓正在加入他們的行列。商家似乎也開始找到了網路賺錢的感覺。 (Kurt Pan註:注意本文寫於21世紀初。)

已經二十幾歲了的wd , 平常難得有什麼朋友來訪問他。但每天下班回家, 他都要先處理幾十封, 甚至更多的電子郵件。他有一個網路上交往了十多年、遍布全球的朋友群。 每造訪一個大城市, 他都能聯繫到自己的朋友。不過, 這往往也是他們交往若干年來第一次見面。他還有更大的, 多至數千人的另一個mailing list 群體, 那是10 年來在免費使用他那個電腦密碼生成與破譯源碼庫的用戶們。 (Kurt Pan注:「密碼龐克」郵件列表的黃金時代。)

wd 依舊與d 住在一起。他依舊像一個孩子而令人擔心的是,仍然經常工作了十幾個小時後, 才記起, 今天尚未吃飯。

而當他瞇著眼躺在環繞立體聲家庭影院的長沙發上靜聽著他心愛的鋼琴協奏曲時, D 與d 都會悄悄地把這個空間留給他,難得的忘我與沉醉。

wd 他們那個「社群」 的成員們生活在屬於自己的似虛也實的網境裡, 獨來獨往, 又群而樂之。 讓D 想起金庸筆下那個遊俠的童話世界。他們作為一個群體, 對歐美IT 業的影響, 在歐美社會中已初見倪端。

吃晚餐是全家相聚的時刻。通常也會花點時間聊聊各自所見所讀的異聞趣事。前不久, wd 介紹了他的朋友們在網上討論的未來“納米霧” 的故事(所謂納米0.000000001 米):

「奈米霧」, 就是一群奈米級尺寸的電腦和奈米級尺寸的電腦外部設備。隨著奈米技術在美國的一系列突破性發展, 今天已有風險投資公司開始投資簡單奈米電腦的開發了。這就是說, 奈米電腦已開始走入可實用狀態了(雖然功能尚簡單)。今後的20 年, 奈米電腦達到和超過今天電腦已有的功能, 或許不再是癡心妄想。 (Kurt Pan註:歷史吊詭如是,這二十年恰恰是生化環材從未來希望到天坑的二十年,同時卻是密碼技術發展的黃金二十年。)奈米技術的特徵與奈米技術的發展, 應該使得奈米電腦的複製相對簡便或幾乎「沒有成本」。那麼二三十年後,每個人都擁有千、萬、幾十、數百萬「台」奈米電腦應是可能的。小如分子的奈米電腦和奈米外圍設備都懸浮在空氣之中, 這便是奈米霧。奈米霧跟著主人, 無所不在。荒郊野嶺, 爬山累了嗎? 奈米霧會自動組合成一台臨時的坐椅供你休息。餓了嗎?奈米霧會立即採摘路旁的樹葉或野草並改變其分子結構, 烹調成美食供你享用。啊, 阿拉伯的那䀁大名鼎鼎的神燈, 只肯為幸運的主人提供三次神奇的服務。奈米霧可就不知疲倦任你驅使了。不過仍令wd 的朋友們擔心的是, 如果奈米霧根據人的DNA 特徵發動進攻, 攻入人的體內, 破壞一個個分子和細胞, 奈米霧便成了幾乎無法防禦的奈米病毒。而要研發能夠抵禦奈米病毒的奈米疫苗遠比單純破壞性的奈米病毒困難得多。 (Kurt Pan註:生物密碼學安全攻防的時代必將到來!「21世紀是生物的世紀」說的也許沒錯,但指的是21世紀後半葉。)

但願奈米疫苗早期奈米病毒而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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