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源：美國FED 翻譯：善歐巴，金色財經
「現在是時候調整政策了。前進的方向很明確，降息的時機和速度將取決於未來的數據、不斷變化的前景和風險的平衡。”
2024年8月23日當地時間週五，聯準會主席鮑威爾在傑克森霍爾年度會議上發表演說。鮑威爾此次表態也正式宣告聯準會進入降息週期。
以下為鮑威爾演講全文：
在疫情爆發4年半後的今天，疫情導致最嚴重的經濟扭曲正在消退。通貨膨脹大幅下降。勞動市場不再過熱，現在的條件比疫情前更寬鬆。供應限制已經正常化。我們兩大任務面臨的風險平衡也改變了。我們的目標是恢復價格穩定，同時維持強勁的勞動力市場，避免在通膨預期不太穩定的情況下出現早期通貨緊縮時期失業率急劇上升的情況。我們朝著這個目標取得了很大進展。雖然任務尚未完成，但我們朝著這個目標取得了很大進展。
今天，我將先談談目前的經濟情勢和貨幣政策的未來發展方向。然後，我將討論自疫情爆發以來的經濟事件，探討為何通膨率上升到一代人以來從未見過的水平，以及為何通膨率大幅下降而失業率卻保持在低位。
近期政策展望
讓我們先來了解一下當前情勢和近期政策展望。
在過去三年的大部分時間裡，通膨率遠高於我們的2%目標，勞動市場條件極為緊張。聯邦公開市場委員會（FOMC）的主要關注點一直是降低通膨，這是完全正確的。在這次事件之前，當今大多數在世的美國人從未經歷過持續高通膨的痛苦。通貨膨脹帶來了巨大的困難，特別是對於那些最難應付生活必需品，如食品、住房和交通成本上升的人來說尤其如此。高通膨引發了壓力和一種持續至今的不公平感。
我們的緊縮貨幣政策幫助恢復了總供給與需求之間的平衡，緩解了通膨壓力，並確保了通膨預期保持穩固。現在通膨比我們的目標更接近，過去12個月價格上漲了2.5%。在（通膨）今年早些時候暫停（放緩）之後，朝著我們2%目標的進展已經恢復。我越來越有信心，通膨正在可持續地恢復到2%的路徑上。
談到就業，在疫情前的幾年裡，我們看到了強勁的勞動力市場狀況為社會帶來的顯著好處：低失業率、高勞動參與率、處於歷史低點的種族就業差距，以及在通膨低且在穩定的情況下，健康的實際工資增長，而這些增長越來越多地集中在低收入人群中。
今天，勞動市場已經明顯冷卻下來，不再像之前那樣過熱。失業率在一年多前開始上升，現在為4.3%，儘管仍處於歷史低位，但比2023年初高出近一個百分點。大部分增加發生在過去六個月內。
到目前為止，失業率上升並不是由於經濟衰退期間通常出現的大規模裁員，而是主要反映了勞動供應的顯著增加以及招募速度的減緩。即便如此，勞動市場的冷卻仍然是明顯的。就業成長仍然穩健，但今年有所放緩。職缺減少，職缺與失業的比例已恢復到疫情前的範圍。招聘率和離職率現在低於2018年和2019年的水準。名目工資成長已經放緩。總的來說，勞動市場現在比2019年（疫情爆發前）寬鬆得多——那一年通膨率低於2%。勞動市場似乎不太可能在短期內成為通膨壓力的來源。我們不尋求或歡迎勞動力市場狀況進一步冷卻。
總體而言，經濟仍以穩健的步伐成長。但通膨和勞動力市場數據顯示情況正在演變。通膨的上行風險已經減弱。而就業的下行風險增加了。正如我們在上一次FOMC聲明中所強調的那樣，我們關注的是雙重任務兩方面的風險。
現在是時候調整政策了。前進的方向很明確，降息的時機和速度將取決於未來的數據、不斷變化的前景和風險的平衡。
我們將盡一切努力支持強勁的勞動市場，同時繼續朝著價格穩定的目標邁進。隨著政策限制的適當減少，有充分理由相信經濟將在維持強勁勞動市場的同時，恢復到2%的通膨率。我們目前的政策利率水準為我們應對任何風險提供了充足的空間，包括勞動力市場條件進一步惡化的風險。
通膨的起伏
現在讓我們轉向探討為什麼通膨上升，以及為什麼在失業率保持低位的情況下通膨卻顯著下降。關於這些問題的研究正在不斷增加，現在是討論這些問題的好時機。當然，現在做出明確的評估還為時過早。這段時期將會在許多年後被分析和討論。
新冠疫情的到來迅速導致全球的經濟停擺。這是一個充滿不確定性和嚴重下行風險的時期。在危機時期，美國人一如既往地適應和創新。政府做出了前所未有的強力回應，尤其是在美國，國會一致通過了《CARES法案》。在聯準會，我們以前所未有的力度運用了我們的權力，穩定金融體系，幫助避免經濟蕭條。
在經歷了歷史性深度但短暫的衰退後，經濟在2020年中開始復甦。隨著嚴重、長期衰退的風險消退，經濟重新開放，我們面臨重蹈全球金融危機後緩慢復甦的風險。
國會在2020年底和2021年初提供了大量額外的財政支持。 2021年上半年，（消費）支出強勁復甦。持續的疫情塑造了（消費市場的）復甦模式。對疫情的持續擔憂影響了面對面服務的消費。但被壓抑的需求、刺激政策、工作和休閒方式因疫情變化，以及服務消費受限所帶來的額外儲蓄，共同推動了消費者商品支出的歷史性激增。
疫情也對供應狀況造成了嚴重破壞。疫情爆發之初，800萬人退出了勞動市場，到2021年初，勞動規模仍比疫情前減少了400萬。勞動力規模直到2023年中才恢復到疫情前的趨勢。供應鏈因工人流失、國際貿易聯繫中斷以及需求結構和水平的劇變而混亂不堪。顯然，這與全球金融危機後的緩慢復甦完全不同。
通膨隨之而來。在2020年通膨率低於目標之後，通膨在2021年3月和4月大幅攀升。最初的通膨激增集中在供應短缺的商品上，如機動車輛，價格漲幅極大。我和我的同事們最初判斷，這些與疫情相關的因素不會持續，因此認為通膨的突然上升可能會很快過去，不需要貨幣政策的干預——簡言之，通膨是暫時的。長期以來的標準觀點是，只要通膨預期保持穩固，央行可以無視暫時的通膨上升。
「暫時性通膨」這一觀點在當時被廣泛接受，大多數主流分析師和已開發經濟體的央行總裁都持這一看法。普遍的預期是，供應狀況會較快改善，需求的迅速復甦將走到盡頭，需求將從商品轉向服務，從而降低通膨。
一段時間內，數據與暫時性通膨的假設一致。 2021年4月至9月，核心通膨的月度讀數每月都在下降，儘管進展比預期緩慢。到年中，這假設的支撐開始減弱，我們的溝通也反映了這一點。從10月開始，數據明顯不再支持暫時性通膨的假設。通膨上升並從商品擴展到服務領域。很明顯，高通膨並非暫時現象，如果要維持通膨預期的穩定，就需要強而有力的政策回應。我們意識到了這一點，並從11月開始調整政策。金融條件開始收緊。在逐步結束資產購買後，我們於2022年3月啟動了升息。
到2022年初，整體通膨率已超過6%，核心通膨率超過5%。新的供應衝擊出現了。俄羅斯入侵烏克蘭導致能源和商品價格大幅上漲。供應狀況的改善和需求從商品向服務的轉變比預期更長，部分原因是美國的疫情進一步發展。疫情也持續在全球擾亂主要經濟體的生產。
高通膨率是一種全球現象，反映了共同的經驗：商品需求的快速增加，供應鏈緊張，勞動力市場緊張，商品價格急劇上漲。全球範圍內的通膨與1970年代以來的任何時期都不同。當時，高通膨根深蒂固——我們堅決致力於避免這種情況。
到2022年年中，勞動市場極度緊張，自2021年年中以來，勞動力需求增加了超過650萬人。這種勞動力需求的增加部分是由於隨著健康問題開始消退，工人重新加入勞動市場。但勞動力供給仍受到限制，到2022年夏季，勞動參與率仍遠低於疫情前的水準。從2022年3月到年底，職缺幾乎是失業人數的兩倍，顯示勞動力嚴重短缺。通膨在2022年6月達到峰值，為7.1%。
兩年前在這個講壇上，我討論了應對通膨可能帶來的一些痛苦，如失業率上升和經濟成長放緩。有些人認為，控制通膨需要一場衰退和長期高失業率。我表達了我們堅定不移的承諾，即全面恢復價格穩定，並堅持下去，直到任務完成。
FOMC沒有退縮，堅定地履行了我們的職責，我們的行動有力地表明了我們恢復價格穩定的承諾。我們在2022年將政策利率提高了425個基點，2023年又提高了100個基點。自2023年7月以來，我們一直保持政策利率在目前的緊縮水準。
2022年夏天成為了通膨的頂峰。兩年內通膨率從高峰下降了4.5個百分點，這個過程中失業率依然維持在低位，這是一個受歡迎且歷史上不常見的結果。
為什麼通膨下降了，而失業率沒有顯著上升？
與疫情相關的供需扭曲以及能源和商品市場的嚴重衝擊是高通膨的重要驅動因素，它們的逆轉也是通膨下降的關鍵部分。這些因素的消退比預期的要長，但最終在隨後的通膨下降中發揮了重要作用。我們的緊縮貨幣政策促使總需求適度下降，這與總供應的改善相結合，降低了通膨壓力，同時允許經濟以健康的速度繼續增長。隨著勞動力需求的放緩，職缺相對於失業的歷史性高水準已經正常化，主要透過職缺的減少，而沒有出現大規模和破壞性的裁員，從而使勞動力市場不再成為通膨壓力的來源。
關於通膨預期的關鍵重要性。標準經濟模型長期以來的觀點是，只要產品和勞動力市場平衡，通膨就會回到目標水準——無需經濟放緩——只要通膨預期穩定在我們的目標水準上。這是模型所說的，但自2000年代以來，長期通膨預期的穩定性從來沒有受到持續高通膨的考驗。通膨錨是否會保持穩定遠非確定。對於通膨預期脫鉤的擔憂加劇了這樣一種觀點，即通膨下降需要經濟放緩，特別是在勞動力市場方面。最近經驗的重要啟示是，穩固的通膨預期，加上央行的強力行動，可以在不需要經濟放緩的情況下實現通膨下降。
這個敘述將通膨上升的原因主要歸因於過熱和暫時扭曲的需求與受限的供給之間的異常碰撞。雖然研究者在方法上有所不同，在結論上也有所分歧，但似乎正在形成一種共識，我認為這種共識將通膨上升的主要原因歸因於這種碰撞。總的來說，從疫情扭曲的恢復，我們努力適度抑制總需求，以及預期的錨定，這些共同作用，正在使通膨越來越明顯地走上可持續達到我們2%目標的路徑。
在維持勞動市場強勁的同時實現通膨下降，只有在通膨預期錨定的情況下才有可能，這反映了民眾對央行能夠在時間內實現2%通膨的信心。這種信心是幾十年來建立的，並且透過我們的行動得到了加強。
這是我對事件的評估。你可能有不同的看法。
結論
最後，我想強調，疫情經濟被證明與以往任何時期都不同，這段非常時期還有許多值得學習的地方。我們的《長期目標和貨幣政策策略聲明》強調了我們承諾每五年透過全面的公眾審查來審視我們的原則並做出適當調整。隨著我們今年稍後開始這一進程，我們將對批評和新想法保持開放態度，同時保持我們框架的優勢。我們的知識限制——在疫情期間顯而易見——要求我們保持謙遜和質疑精神，專注於從過去中汲取教訓，並靈活地將其應用於當前挑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