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身香港Web3一年:從幣圈土狗變身投入精英

金財經記者Jessy

變化藏在微末之處。

從事產品營運工作的Jack(化名),今年從傳統幣圈交易所跳槽到一家正在香港申牌的合規交易所。他發現,在一次方案撰寫過程中,文件中的「in different markets」的「market(市場)」一詞被要求修改為「jurisdiction(司法管轄區)」。

一個用詞的變化,背後反應出的是傳統的幣圈交易所和香港合規交易所在面向大眾時,所呈現出的不同形象:傳統的幣圈交易所,最重要的是面向用戶,而一家香港的合規交易所最看中的則是”合規」、遵循監管。

與之類似,Jack發現,公司在內容宣傳上再也沒有用過「火箭」這個圖案,員工之間在通訊軟體上交流時,也不會使用類似的表情包。因為這種類似的圖案被認為是在鼓勵交易,有引導市場情緒的嫌疑。

從2022年11月香港發布《香港虛擬資產發展的政策宣言》已經過了一年多。和Jack一樣紮根香港Web3生態建設的這些從業者們,所面臨的挑戰不僅僅在於讓自己適應如何在監管框架下做事,還有如何應對創業要求,如何適應香港本地的文化等等…

幣圈和香港Web3不一樣

Jack感受到目前這份工作和其它幣圈工作對比,最大的差別是機構裡每個人都要去適應「合規」。

在合規框架之下工作就像是帶著鐐銬在舞蹈。 Jack在文案創作時“卡殼”嚴重,”我是不是又放了個火箭進去了?”,而此前,他的文案好點子經常被人稱讚。

VDX交易所的首席行銷長Greta總結目前自己從事的是一個「Web3+投行」的工作。在幣圈摸打滾打多年的Greta,先前養成的幣圈思維被打破。在傳統幣圈工作時,一個熱點出來,行業內第一時間想到的會是如何透過這個熱點賺到一百倍。身為從業者想的則是如何去用小錢去追逐這個熱點。

而現在,在一家正在申請合規牌照的交易所中工作時,她會第一時間想到這個熱點背後的風險是什麼,作為交易所又該如何去保障用戶的資產安全。

先前在幣圈傳統交易所工作,Greta辦活動,面向的是C端用戶,當時考慮的是如何用一場活動最大程度實現用戶轉換。而現在,面向的更多是B端用戶,對他們做傳播,則需要更多展現業務的合規性,長線發展的策略思維等等。

現在,Jack會把自己定義成金融人,他覺得日常工作流程和傳統的金融機構沒有太大差別,日常和監理部門打交道,合作夥伴多是傳統的基金、銀行等。他需要在工作之餘,惡補傳統金融相關的金融和法律知識,甚至已經在準備執照考試。

在生活中,也有許多需要適應的地方。香港這座城市給Jack的感覺還是相對壓抑,走在馬路上他時常覺得心情蕭索,他會想起母親在他兒時去往香港時給向他描述的見聞“香港的高樓好多,抬頭看樓帽子都掉了”,Jack覺得自己可以在上海的街頭大笑,在北京的街頭大笑,卻不好意思在香港的街頭大笑。

香港房價高,生存壓力大。 NFTCHINA.HK的創辦人Tony觀察發現內地人和香港人對外呈現出來的狀態的差異還是很大的。香港人會很努力,這種努力不僅僅是在工作中,也在生活的方方面面,因為本地人明白「手停口停」。

還需要適應的是本地的文化和語言,在香港待了近一年的Greta覺得自己只算50%融入了香港本地社會,沒有融入的50%部分在於沒有時間去學習香港本地文化。例如,過往,在大陸工作,商業函電會在結尾附上一句「順祝商祺」這樣的常用語,而在繁體中文的世界中,卻不會如此表達。所以,每次和香港本地客戶溝通用的書面信函,都需要香港本地同事修改一遍。

而且香港的商務溝通用語,還是以粵語居多,Greta時常會和負責商務的同事一起見香港本地的客戶,目前她基本上能夠聽懂商務場合的一般用語,只是自己說還有些費勁。

當一個行業從野蠻生長的狀態走向有序和規範,行業內的人必然要去適應新的規則。戴上鐐銬跳舞將是常態,Greta表示,VDX正處於申牌的敏感期,所以機構對外發聲的一切內容都需要由合規部門的同事審核之後才能發布。

乘上風浪

Tony的公司通過了申請入駐了科學園區, Tony去查了一下自己公司對面的那所公司的年報,該公司一個季度的收入是幾百億美金。而在園區內,還有許多上市公司和大陸的優秀企業,類似華為、中國移動、奇安信、寧德時代等等。這讓Tony覺得榮幸,能和這麼多優秀的企業一起工作。

這一年在香港創業,Tony最深的感受是自己和公司踩在了勢頭上。在和客戶對接的過程中,Tony感覺現在是甲乙方對調了,Tony不再像從前一樣需要在見合作夥伴時,向對方介紹自己做了哪些事,平台有多少用戶。彼時這樣的行為更多是一種自我推銷,而在香港深耕了一年多之後, Tony認為現在找到他的合作方,雙方之間是基於對NFTChina.hk能力的認可而去談合作,這時資源很快能對接到一塊,去實現一個共同的目標。

目前的合作,Tony會和專案方們一起做研判,雙方會白紙黑字寫下對於合作要達成的目標,然後去衡量和匹配雙方所擁有的資源。

這種合作方式在《宣言》發布之前,是罕見的,此前,Tony為了生計,也會去主動找一些需要他們的服務但是不懂Web3的甲方,而在合作的過程中,「教育」對方Web3相關知識的成本也較高。

Tony把這樣的一個變化的原因總結為自己在行業有了多年的積累,然後抓住了香港這個機會。 Tony的公司,在來到香港後又推出了一個新的RWA項目,為非Web3的項目融資,用NFT的方式代表資方的權益,並且獲得分紅。用幣圈的眼光去看,這不算是業界創新的玩法。但是Tony認為,用傳統金融的眼光去看,這已經創新。

和Tony作為一個專案的創辦人感受類似,Jack也覺得現在的工作就是一種創業的狀態。他享受著專案從0到1的過程,也獲得了足夠的成就感。在公司發展的不同階段,他所承擔的職責差別也較大,他參與過法律文檔的撰寫,跟進過整個交易所的產品邏輯到細化的KYC流程、選擇合作的供應商等等,和技術人員共同細化產品細節,也參與過流量轉化,KOL BD等工作。在這過程中,Jack要快速學習新知識,成為複合人才。

投入一個政策支持,快速上升,離錢近的行業,Jack覺得自己很難再回到傳統網路產業。 Web3變化快,每天都在接觸新事物,財富累積也快,雖然工作壓力大但個人的成長也迅速。

加班是常態,每天八點開始工作,一直馬不停蹄到晚上十點。和我約著電話採訪是在工作日的晚八點,通話時,Jack告訴我,此時他正在啃他的晚餐:來自同事的餅乾。

「這一年怎麼能裝的下這麼多事?」回憶起自己的2023年,Jack感嘆。

在長期主義的政策下要學會放慢

而回顧香港這一年來監管的動向,則只是做了審批交易所牌照、對加密貨幣交易所進行監管,啟動數碼港元先導計劃這兩件大事。

明面上看明確的政策不多,但已經顯示了政府夠明確的立場。而在這股風浪之下錢和人真實地湧入到了香港。無論是辦大會的數量,湧入的Web3人才的數量,以及在港成立的web3公司的數量都是往年之首。抓住這波風浪的人,也確實也嚐到了甜頭。

Tony不僅是公司開拓了新的業務,也得到了一些政府層面的嘉獎。接受我採訪,被問到這一年公司做了哪些事時,他首先向我細數計畫所登上的官方網址,以及獲得的一些政府層面的嘉獎。在他看來,這些嘉獎是他所做的事情受到政府肯定的象徵。過去,他在大陸做數藏,只能把其當作一門生意。

隨著在香港深耕一年,感受到了政策的穩定性,Tony覺得,自己能把Web3創業當作自己的事業了。雖然同樣是每天工作十幾個小時,但Tony覺得之前自己是在用戰術上的勤奮掩蓋戰略上的懶惰。而在香港做事,Tony在沙盤推演階段,就能夠推演出計畫發展的每一步可能發生的事情,收益狀況等等。

生活中,從北京遷居到香港的Tony已經能夠在日常生活中熟練使用粵語,到了這一刻,他才覺得自己真正融入了香港社會。 2016年,其通過了香港優才落戶,來到香港工作,期間他也曾在深圳創業。明年,他在港口時間滿7年,將拿到香港的永居身分證。

在生活中被這座城市接納,他在香港的生活才算是真正舒展。前幾年,他和本地人說普通話,又或是被人察覺到其粵語蹩腳時,當地的服務人員都會客氣地轉換成普通話與其交流,也不會有過多的寒暄。而現在他再用粵語和當地人交流時,不會再有人覺得他粵語蹩腳,商家也不再僅僅把當做一個顧客,而是街坊,會和他嘮嘮家常。

Tony把孩子也接到了香港的學校就讀。原本,Tony想等到孩子上國中再安排到香港讀書。但隨著自己在香港站穩了腳跟,這個計劃已然提前。

一切看起來都有著無限的希望,在預期之下,牛市也會到來。 Tony的創業計畫所處的NFT賽道還沒有明確的監管,目前感受到的都是風吹來的紅利,這种红利是政策疊加著牛市的雙重利好。

但身處合規交易所的Jack則有一些不一樣的感受,他覺得監管在今年下半年開始,港府慢慢變得保守和謹慎。在他的認知中,香港的監管在前半年則是一個大膽嘗試,非常支持的狀態。

這或許是因為香港本地交易所JPEX涉及「金融詐騙」相關,也或許是因為香港借鑒了美國等地的一些監理經驗。但對於一家商業機構來說,等待政策靴子落地的過程需要承擔較高的營運成本,這個過程其實是難熬的。

例如,目前兩家持牌交易所雖然已經開放了零售業務,但他們面對散戶交易的也只有BTC和ETH兩個幣種。交易所上幣需要經過證監會的審核批准,出於對於投資人的保護,證監會還是十分謹慎。

但也正是因為這種謹慎,讓Jack有了一些思考:是否有比香港更適合加密產業發展的地區?

畢竟,合規癒發成為交易所發展的主旋律。預計交易所們在香港站穩腳跟,也會慢慢佈置更多海外的合規市場,Jack覺得在海外擴張的過程中自己也會有更多發展的機遇,又或許可以投入比中心化交易所更酷的工作,畢竟當初他選擇進入Web3產業時懷抱了一個「去中心化」的夢想。

Tony也覺得一年實踐和觀察下來,自己最初對於香港Web3的發展進程的預估還是偏樂觀了,香港有自己的節奏,不會以資本或監管的意圖轉移。香港做事情其實會更紮實,效率不算高,政策在用一種長期主義的思維來推進。

那種幣圈一日,人間一年的發條要鬆一鬆了,行業內的人或許要學會在香港放慢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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